这个冤大头她是不会再当了。
可当天晚上,她的手机就被继母和蒋伟连环轰炸,依旧是这些年用烂的那些说辞,跟蒋椿用烂的那套没什么两样。
她烦的不可开交,只能说再尽力看看。
而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第二天的首大老同学聚会上,她就碰到了这个机会。
她见到了邓微。
高自己一届的同系学姐,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就没少招揽社团赞助和投资,名字常年挂在优秀毕业生栏里。
两人一见如故,三言两语便聊到了如今的工作,她才知道原来邓微如今已经是tr市场总监了,当年tr建立之初的第一桶金,也是她不遗余力拉来的。
而如今品牌遭遇了危机,选择了拓展丰海分部,急需为分部招聘新人。
谢凌顺口为她这不成器的妹妹多问了一嘴。
谁知邓微竟然用雪中送炭来形容此举,加上她听说谢凌在丽行酒店集团做高级客户经理,手下的客源都是丰海的佼佼者,而tr未来的投资人陈翊,也包含其中。
她不仅不嫌弃蒋椿专业不对口,也没有在意蒋椿的资质有何不妥,反而看了简历后直接走流程留用了。
后来没多久,谢凌听说tr如期被慕白集团收购,蒋椿竟然被邓微升为总监助理,直接带回了首都。
这着实令她神清气爽,以为今后终于可以消停了。
可两个月后,她们又回了丰海,这次邓微竟然主动联系了自己,说是叙旧,并且表示感谢……
她们虽说是校友,但论起私人情谊,倒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商场如战场,没有绝对的利益,就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情谊。
果然,邓微这次来就是冲着她丽行的身份来的,想让她牵线搭桥罢了。
谢凌自然不能拒绝,方旭也爽快,很快表示可以将音乐会的位置空出来。
只是这次,她的瘟神蒋椿再次恬不知耻地住到她家里——
“我也不知道会在丰海呆多久,我就直接住你家了哦,姐,你不会嫌弃我吧”
嫌弃
说了嫌弃你就会识趣地滚蛋吗
这段时日的谢凌每天都表现得及其冷漠,蒋椿理所应当地用着她所有的东西,化妆品、日用品,甚至连她杯子里的水都可以大喇喇地往嘴里送,没有丝毫分寸感。
但谢凌知道,蒋椿习惯了这样,她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听着她每天在自己的屋子里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与继母语音的声音比楼下施工队的作业声还要刺耳——
“哎呀吵死了吵死了!”蒋椿一把将耳机取下来,朝着楼下一顿破口大骂!
“姐,这么吵你都住得下去你一个月挣那么多钱,不能换个正常点的房子吗”
“住不下去就走,小白眼狼,我住在哪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谢凌不屑一顾地阴阳,可瞬间让蒋椿又破了防——
“你说我是白眼狼!谢凌,轮得到你说吗你考上大学后回过几趟家每次回去还要跟爸妈吵架,爸当年没让你出国委屈着你了他容易吗不还是要为整个家着想!”
谢凌原本最近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又听这臭丫头提到了这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少给我扯这些,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我不欠你们蒋家的,我工作后为你们做的一切都是施舍!别在这蹬鼻子上脸了臭丫头!”
“谢凌!你别不知好歹!明明是我们蒋家收留你施舍你!这么多年你不感恩就算了,还总是在我爸妈面前嘚瑟!神气什么啊你!你妈当年突然出车祸,要不是爸收留了你,你别说出国了,温饱都没你的份!”
“闭嘴!你没资格提我妈!”
“我没资格那你有吗当年要不是你要出那个国,她去银行给你取钱,能被撞吗!你就是活该!该你欠我们的!”
蒋椿的这段话,忽然犀利得像把利剑,倏然从鞘内拔出,直直地刺向了谢凌心口。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怎么知道我妈去取钱我都不知道这些!”
蒋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吓得眼神飘来飘去,但谢凌不肯轻易松口,她不由分说地扯住她的衣领,使劲晃着她的脑袋,发疯了般地质问:
“说!!!你还知道什么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就他妈给老娘滚蛋!!!”
蒋椿终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也第一次真正被谢凌的气场震慑,她颤抖着身躯摇摇晃晃地瘫到了地面,战战兢兢地讲出了当年的往事。
谢青当年的车祸,是意外,但是一场人为的意外。
蒋伟当年与谢青离婚后,除了开小卖部,就是靠搓麻将、玩骰子来点不确定的油水,一来二去的,欠了一屁股债,最近有笔钱是老婆交给他,让他去给蒋椿交钱学钢琴的,也一并输没了……
没本事的他不敢对老婆说出实情,只能想到拆东墙补西墙。
他知道谢青的存款不少,毕竟除了有教师的稳定收入,偶尔给学生补课也赚了不少外快,最近听说要给凌凌攒钱去美国参加夏令营,怎么可能没钱
所以,他将那只又臭又坏的手,伸到了前妻那里。
他知道谢青那天要去银行取钱,特地踩点去截她,可刚出了行门看到前夫的谢青,瞬间拉起警戒,自顾自地想要赶紧摆脱他,她死死地护住包里的几沓现金,可是蒋伟还是不停地拉扯她,直到扯着几张票子四散到了大马路上……
“谢青那娘们疯了!拉都不拉不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撞出去了……你说我这……我真的没碰到她!”
“哎呀行了行了!人又不是你撞的,司机不是也赔了钱了,咱们也不亏,后来那钱不是绕了一圈还是回来了椿椿的学费也交了,以后你别赌了,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事给你碰上的……”
这是蒋椿长大后,无意间听到自己父母的一段话。
原来是这样……
原来母亲的失足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原来这就是她当年没能出国的原因。
真是讽刺啊,自己在蒋家被叫了那么多年的白眼狼吸血鬼,可真正的吸血鬼竟然是他们自己……
原本是母亲辛苦为自己攒下的血汗钱,却摇身一变,成了蒋椿的钢琴学费……
而她呢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出国的机会,失去了所有原本可以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支离破碎的家庭,寄人篱下的苦楚,担惊受怕的委屈。
从十四岁起,她的人生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脱了轨的火车,一头栽进没有终点的黑暗隧道。
她无依无靠,没有人再为了她欢呼鼓舞,有的只是无止尽的算计、愚弄、反咬一口的荒唐言论……
她疯了,她发疯般地哭了!
蒋椿吓得语无伦次,畏首畏尾地躲回了房间。
一周后,她便成了那具飘在水面上的尸体。
谢凌望着它的那一秒,忽然找到自己这些年的处境——行尸走肉,毫无方向。
蒋椿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蒋伟夫妇耳中,他们当晚就歇斯底里地打电话来质问她,为什么没看好自己的女儿,她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
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天地不应的哭诉吵得她头疼。
而她只漠然地回了一句:“这可能就是报应吧当年欠我母亲的,上天要拿她的命来还。”
电话那头的蒋伟忽然沉默了。
她也挂断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