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悟说:“普通的定义是什么啊?死亡不是每个人都是要经历的吗?你我都会死,死亡就是很普通的事情啊。”
小悟理解妻子避之唯恐不及的心情,但他已经认同了这份工作,而且身上负着养家的责任,他不想轻易放弃。
他试图跟妻子解释,但妻子的反应却是罕见的激烈,她一向都是支持他的,但这次她不退让,她不愿丈夫整天跟死人打交道。
吵的不行,妻子就决定回娘家了,还说在他辞世之前,她不会回来。又一次被丢下的经历,自父亲和情人私奔小悟便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去世,妻子变成他唯一的亲人,不仅朋友和妻子批判他,连死者的家人也把他当成反面例子,把从事入殓师当做一种赎罪的行为,迫于各方压力,小悟去找老板此职。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老板办公室,里面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植物,处处透着一派生机。
老板正在烤河豚,他是对美食向来热衷。小悟坐下来,看见了老板夫人的照片。老板说
:“不管工作还是美食,都是他热爱生活的一种形式。她是五年前去世的,去世后我才做了入殓礼仪师,夫妻啊,总有一天会面对分离,剩下孤单活着的人,是很痛苦的,所以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是我的第一个客人。”
老板的语气很听不出一丝悲伤,斯人已逝,悲伤无法挽回,任何东西能做的,唯有让死者以最美的姿态离开。
小悟听着,突然想起曾看见了一条逆流而上的鲑鱼。
他当时感叹,多么可悲啊,为了死而努力,终归是一死,何必那么辛苦?可是这就是自然定理啊,不管是归鱼还是人类,碌碌一生终归入土,都无法逃避死亡,唯一可以选择的是活着的姿态。这天之后,小悟没再提一辞职的事了。
接下来的一个活儿,死者面容秀丽,他躺着的时候就像睡着了一样。老板凭经验判断他是烧炭自杀,而且发现的早,才能有这样平和的神态。这次他打算让小悟独立完成仪式,不料想小悟擦拭时发现死者竟是个男孩子。
老板询问亲人应该化男生妆还是女生妆。死者母亲责怪丈夫说,如果当初生的是女儿,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然后迟疑给孩子化女装,原来孩子生前的愿望。
这是一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死者父亲在妻子面前克制住了情绪,却在小悟和老板离开前跪谢他们给了孩子一个体面的离开。他说:“自己以前在孩子喜欢装扮成女孩时,就没再去看他的脸了,唉,他是我的孩子啊。即使扮成女孩子,他还是我的孩子。”
在这份工作中,小悟学习死亡,也学习生命。音乐家的梦想抛弃了他,当他找到另一种意义,让每一个死者最美的离开世界,用小心温柔的动作赋予他们尊严。这种意义支使他正视生活,理直气壮。
冬天过后,小悟回家时看见妻子回来了,她带来好消息,她怀孕了。但话锋一转,妻子又问:“小悟什么时候辞职到?”
还没来得及回复,电话醒了同学,同学的母亲去世了。据说老太太是搬柴火的时候倒下的。这个澡堂同学一直想关掉,改建成公寓出租,这样母亲就不用辛苦操劳。可是老太太却坚持开业,为街坊邻居们提供便利,母子俩一直僵持不下。
原本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事情,老太太的猝然离世而告终。小悟带着妻子过来了,他们都得过老太太许多关照。
小悟为老太太入殓,并在最后为老太太系上她最爱的丝巾。这一切都被妻子看在了眼里,她的神情满是动容,她突然明白了丈夫那句“人人都会死”的话,每个人不仅面对自己的死亡,还要面临父母、亲人和朋友的死亡,我们就是不可避免要跟死亡打交道。
入殓是亡生者留给魏亡人的最后回忆,是一份被成的安详,而她的丈夫就是成了这份安详的人。
老太太的棺木被送进焚化炉时,同学请求观望澡堂,老头劝他释然。
老头是去年才跟老太太一起经营澡堂的,他是那天圣诞节,老太太对自己说,一起经营洗澡堂吧。他想也许他当时已经预感到这一天,所以这个澡堂是无论如何也要经营下去的,老头说:“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个旅程。”
点火的那一刻,同学痛哭流涕,对母亲说出了对不起。
花儿盛开的时节,小悟收到了30多年未见的父亲的死讯。妻子希望小悟解开心结,去为父亲入殓,但小悟不愿意,他们早已脱离父子关系了,连同事燕子也劝他去。他说自己当初也在儿子六岁时跟喜欢的人跑了,这些年一直很想念儿子,但她知道不能再见到儿子。
小悟最终还是输了。
这一天,他终于看清父亲的脸。在过去很多年里,他以为父亲会过得很快乐。然而熟悉父亲的人却说,他一直一个人住,平时总是沉默寡言。殡仪馆的人正打算直接把人搬进棺材,小悟不让。
按照入殓的流程,小悟一步步完成,打开父亲紧握的手时,竟有石头掉出来,那是当年他与父亲交换的鹅卵石。他还记得父亲跟他说的,故时人类还不懂得文字时,会寻找符合自己心意的石头送给对方。收到石头的人根据石头的触感和重量了解对方的心意。滑溜溜的石头表示心情平稳,凹凸不平的石头表示担心对方不禁活了大半辈子,遗物只有小小的一箱,此时却紧握着小悟送的石头。小悟发现,原来他也是被爱着的。
冰封了30多年的心顿时消融,眼泪不自觉就掉了出来,礼毕。小悟将鹅卵石放在了妻子的肚子上,两人相视而笑,有些东西正在爱与原谅中掩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