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在他十八岁那年,他下山考取功名,青云直上,心中唯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要报仇,杀光所有视他为怪物,看不起他,曾经欺凌过他的人。
太子治理水患,恰是他的契机。他要借太子之手,捣毁纶城,造成数以万计的伤害,这才解他的心头大恨。
贺元帝龙颜大怒,他当即下令,将左丞相府满门抄斩。
雷厉风行之下,左丞相府上下之人,尽数押至天牢,府中所有物品,充公国库。
昔日盛极一时的丞相府,轰然倒塌。
长安城人人震怒,左丞相向来声名在外,桃李满天下,没想到却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冤有头债有主,左丞相既是痛恨当年折辱他的人,为何要摧毁堤岸,造成诸多死伤?
左丞相其罪可诛,死不足惜啊!
他们心底一阵后怕,又一阵庆幸。
幸而有沈小姐之决断筹谋,太子殿下之能力超群,否则让左丞相的阴谋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沈侯府。
艳阳凝照在执棋自弈的沈漪身上,她身穿素白色的长裙,云鬓玉靥金步摇,眉若远山袅袅而来,通身矜贵淡然之意。
她落下一白子,一片黑子被重重包围,已然覆灭。
纤纤玉手将覆灭的黑子拾起,丢弃在棋篓里。
花枝在一旁愤声感慨:“小姐,奴婢实在万万没想到,左丞相竟然是陷害太子的元凶。”
沈漪抬起清眸,眉间凝着一层朦胧的寒烟。
她语气淡淡:“左丞相封侯拜相多年,若如他所言,他想要报复纶城众人的心如此急切疯狂,应是在早些年便下手。”
“且他既是畏罪自杀,又何必多此一举诉说他的苦衷?”
这不过是演给天下人看的一出戏罢了。有人不想于此事之上深究,牵扯出更加隐秘,更加令人惊诧的真相。
花枝听罢,她脸色一变,她怔忪地望着素靥风流蕴藉的沈漪。
她自幼伺候小姐,也跟着小姐识了不少字,读了不少书,故此懂得一些浅薄的道理。
“小姐,您的意思是说元凶另有其人?”花枝心跳得厉害,迟疑问道。
沈漪微微颔首,她的眸光清凌凌。
她愈发笃定,贺元帝表面宠信阿璟,实则一步步要将阿璟推入罪恶的深渊。
太傅阴奉阳违,左丞相之死,试问天底下除了贺元帝,何人有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她心尖抽了抽。
阿璟他实在令人怜惜,皇后在他年幼之时病逝,所谓宠爱他的父皇不过是处心积虑想要将他坠落神坛的中山狼。
沈漪的清眸渐渐积聚着浅薄的杀意。
她再执起白子,落下。
此局,贺元帝损失左丞相一员大将。
那下一局,她直指太傅。
忽而,外头传来下人的通报:“小姐,楚王世子跪在沈侯府门前负荆请罪,欲想与您再续婚约!”
花枝目光愤然,当日楚王世子登门毅然退婚,斥小姐如同木头一般无趣寡淡,比不上他的心上人。
如今他又怎么会突然前来跪下认错?
沈漪从书案前站了起来,哂然一笑。
贺元帝与楚王爷要利用萧临涉与她的婚约来牵制沈侯府,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退婚。
只是没想到,深爱着崔府小姐,非卿不娶的萧临涉竟是这般快屈服。
沈侯府大门外。
萧临涉一身单薄的里衣,后背负着荆条,跪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剑眸晦涩不明地望着沈侯府的大门,分明是沈漪钟情于他,他不计较她的无礼善妒,无视她的呆板无趣,肯与她重修于好再续婚约,她必定是喜不自胜。
父王却是逼迫他前来沈侯府,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沈漪认错,强他所难。
萧临涉忍了又忍,终是闭着眼睛高声道:“沈小姐,萧某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