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人搭了几间茅草窝棚,有十几名难民蹲坐在里面休息。
“你们是来卖身的?”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用审视货物的目光打量二人。
“是。”陈墨沉声开口,想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洪亮些。
“男的女的?”矮胖男子冷声询问。
能逃到这的灾民,无论男女都是蓬头垢面,身材枯瘦,嗓音微弱沙哑。
别说不仔细瞧,就是仔细瞧也分辨不出来。
“男。”陈墨吐出一个字。
“男的不要。”矮胖男子略带嫌弃的摆了摆手。
同伴见状忙走上前一步轻声呼喊“我是女的。”
“孙婆子,来验货!”矮胖男子闻言向窝棚旁的一架马车吆喝道。
马车内跳出一个身穿灰花布袍,皮肤黝黑,身材瘦高的中年婆子。
“哪个是女人?”孙婆子风风火火走到两人身前,扯着有些尖细的嗓子问道。
“我。”同伴缓缓向前挪步。
孙婆子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略带嫌弃,伸出手在她身上仔细摸了摸,这才点头道,“成,跟我走吧。”
看着身旁的同伴,陈墨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想开口恭喜对方,却不知该如何说。
什么世道啊!卖身为奴都成了件好事!
“我不是自卖,我是他卖!”同伴有气无力的开口。
“你卖她?”孙婆子撇陈墨一眼。
陈墨沉默,穿越到这方世界这么久,别的东西他未必不清楚,可自卖与旁卖之间的差距,他一清二楚。
自卖就是自己卖自己,没机会赎身,一辈子都是他人奴仆,就算有子女后代也是奴仆的命。
他卖与自卖没有太大差距,只有一点,能被赎身,还有机会脱奴籍。
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卖过自己。
穿越之初,为了活命,他跟着几个灾民把自己卖给了一户地主。
后来灾民越来越多,地主被抢的一干二净,他才开始继续逃难。
“你跟我来。”同伴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陈墨见状紧随其后。
挪动到不远处的一棵枯树前,同伴这才停住脚步。
“我不想自卖为奴,你卖我,钱给你怎么样。”同伴低声道。
陈墨没着急说话,他与对方虽是生死之交,可那是迫于无奈之举。
他可不认为,对方会无缘无故把卖身钱给自己。
人只要活着就会用钱,哪怕卖身为奴也一样,有钱在身,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可伱拿了银子得答应我件事,以后你得想办法赎我。”她不想一辈子都做别人的奴仆。
实际上如果有的选,没人愿意屈身为奴。
她知道自己就算把银子都给陈墨,他未来恐怕也很难给自己赎身。
不是她不信陈墨,是因为她知道,灾民活下去都难,何况还要积攒足够的银钱给自己赎身。
可她仍愿这样做,有个念想,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她说完,就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看着陈墨。
哪怕陈墨不答应此事,她回头还是决定分些银钱给他,对方愿意请她吃饭,让自己活下去,她也会帮一把对方。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以后不死,一定想办法帮你赎身!”陈墨思量许久,开口承诺道。
他很少做出承诺,但只要有,就一定会尽力去完成。
见陈墨答应,同伴竭力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对方想了这么久,这说明对方真的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不是为了银钱,毫不思索的答应下来。
赎身,或许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希望。
“我叫赵瑜,你呢?”同伴道。
“陈墨。”
两人认识良久,直到此刻才互通了姓名。
二人又小声做了番商讨,这才又去找赵婆子卖身。
未多时,陈墨拿到一份卖身文书,孙婆子做中人,他以赵瑜丈夫的身份将赵瑜卖给北和县刘家为奴,得银五钱。
这是两人先前就商量好的事情,他若和赵瑜没有半分瓜葛,也卖不了她。
“拿好。”孙婆子数出五百文钱甩给陈墨。
他接过钱,一枚又一枚地数了数。
一个大活人,灾年就只能卖五钱银子。
“放心吧,少不了你一文。”孙婆子笑意盈盈,旁卖可比自卖给的银子低了不少,她能从中揩不少油。
至于赎身?
陈墨不赎她就赚,赎身她赚的更多!
“这文书收好,你要真能凑齐二十两赎身银,就去北和县东市找我。”孙婆子说完,拽着赵瑜就要离开。
“麻烦等会,让我们俩再说会话。”陈墨陪笑请求道。
“成吧,不过我就在一边看着,你们俩别想跑。”孙婆子倒还算好说话。
虽说不担心两个两个快要走不动路的灾民能跑过自己,可仍习惯威胁道。
“这钱你拿些。”陈墨把五串钱分出三串塞给陈瑜,他卖过身,知道哪怕是卖身,也最好有些钱在身上。
“我用不了这么多,你多拿些。”赵瑜只取了一串钱。
她虽说卖身为奴,可接下来起码不会被饿死,没钱最多苦些。
可陈墨要是没钱,真的可能会被饿死。
“成。”陈墨没再继续推辞,将剩下的钱分成三份贴身藏好。
“这个我用不到了,你拿着吧。”赵瑜取过随身携带的水囊递给陈墨,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好。”陈墨没有拒绝。
接过水囊,两人相顾无言。
“走吧。”赵瑜咧起嘴冲他一笑,慢悠悠转身向孙婆子走去。
陈墨也挤出一个笑容,
无论是活下去,还是想办法为赵瑜赎身,他现在都只剩下一条路。
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