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嬴成蟜,尊令!”
吕不韦满意颔首:“甚善!”
大秦等闲不会召集群臣开设大朝议,今天这场大朝议的目的就是为了借用百官表态来逼迫嬴政屈服。
既然已经让嬴政沉默、嬴成蟜屈服,这朝议也就没了继续的必要。
待群臣退去,嬴政略显踉跄的站起身来:“仲父,寡人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长安君,来搀扶寡人。”
吕不韦温声叮嘱:“大王自去便是,只是还请大王记得温书,今日大王合该诵读《去私》了!”
嬴政脚步一顿,没有回答,只是让嬴成蟜搀扶着自己,走向后殿。
一路走到御书房,嬴政突然下令:
“寡人要处理奏章,都散了吧。”
数十名一路随行而来的宦官尽皆面露难色:
“回禀王上,随身服侍王上乃是华阳太后所下懿旨,我等也不敢违逆啊。”
“王上处理奏章之际,我等就站在门口,绝不张望。”
“万望王上体谅臣等。”
嬴政心头自嘲。
让大王体谅臣属,允许臣属将太后的旨意凌驾于大王的旨意之上。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但对这几名宦官而言,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这又是何其的悲哀!
就在嬴政准备进一步呵斥之前,嬴成蟜率先喝问:
“蒙侍郎,王令即下,尔可听闻?”
侍郎蒙恬当即侧身横刀,拦在了御书房门口,双眸扫过一众宦官,沉声呵斥:
“王令既下,四海景从。”
“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宦官们还是不愿罢休,但蒙恬已经关上了御书房的门,亲率侍郎堵住了门口。
任由侍郎和宦官在门外争执,嬴政径自走向御书房的角落,打开一方酒樽,舀了两爵稠酒,嬴政将其中一爵递给嬴成蟜。
先是自己痛饮半爵,嬴政方才轻声叹息:
“得了兵权,王弟可喜悦否?”
嬴成蟜也抿了口酒,摇头自嘲:“得了兵权?”
“得了加之脖颈的斧钺还差不多!”
“有何可喜?”
嬴政目露欣慰:“王弟着实清醒。”
“此番令王弟挂帅伐赵,虽然看似是朝臣谏言,但实则是仲父的意思,两宫太后也多有臂助。”
“这些人不会对你如此好心。”
“而他们甘愿让你掌控十万大军也要图谋的事,必然极大!”
顿了顿,嬴政闭上双眼,声音也多了些无奈:
“他们所图,是你的命!”
嬴成蟜的态度却颇显平静:“我知道。”
“自夏太后崩,愚弟就已是这朝堂之上的众矢之的。”
“不知多少人想让愚弟速速去死。”
“他们能忍到夏太后下葬之后方才出手,已经出乎愚弟所料了。”
先王嬴异人一生只有两个儿子,就是嬴成蟜和嬴政。
嬴政在赵国那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嬴政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那嬴异人‘唯一’的儿子嬴成蟜就是理所当然的秦王接班人。
对于那個时期的嬴成蟜来说,只需要安安稳稳的等到嬴异人驾崩,他就能顺利的当上亲王。
但嬴成蟜自己是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
彼时嬴异人名义上的母亲华阳太后稳坐后宫头把交椅,嬴异人的生母夏太后却是蠢蠢欲动的想要体验一下后宫之主的滋味。
为了获得优势,夏太后笼络了嬴成蟜的生母韩夫人,然后以嬴成蟜登基后的封赏为未来期许,以韩夫人的母族势力为基本盘,聚拢了大批人才,迅速在朝堂上形成了一股韩系外戚势力,并以此试图对华阳太后发起冲击。
而就在韩系外戚们撸起袖子加油干时,吕不韦竟然带着嬴政回国了!
王位只有一个,可夏太后和吕不韦却都想推自己的傀儡坐上那尊宝座。
这是不死不休的斗争!
如今夏太后离世,以夏太后为首的韩系外戚势力群龙无首,吕不韦又怎么可能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这可是大位之争啊!
嬴成蟜一日不死,吕不韦一日不得心安!
嬴政心痛的看着嬴成蟜,自责长叹:“是愚兄对不起你。”
“若非愚兄迟迟不能掌握大权,又怎会将你逼至如此绝境!”
满饮爵中酒,嬴政诚声承诺:“王弟,寡人会尽力拖延时间。”
“你趁着这段时间速速婚配。”
“待弟媳诞下子嗣,兄当待其如亲子,常留于身边教养!”
给嬴成蟜留下一条血脉传承,这是嬴政唯一能为嬴成蟜做的事了。
嬴成蟜也饮尽爵中酒,笑着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大殿穹顶:“大兄的好意,愚弟心领了。”
“这咸阳城中暗流汹涌,愚弟便是有万般本事也难施拳脚。”
“而今他们想通过让我领兵伐赵的法子杀我?”
“呵~”
“他们可曾听闻,放虎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