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解下腰间佩剑和玉环,往袖内一收,眼睛哭得通红,依着模糊印象,一个个看过去辨认,叫了一声“大哥、二哥、三哥”,其他的堂兄弟已经不认得了。
跪倒在灵堂棺木前,悲从中来,趴伏地上痛哭不能起身。
陈谋也收了佩剑和身上的玉石,随手一招,取出三炷香,晃一晃点燃,朝着灵柩躬身拜了拜。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孝子孝孙,忙跪下陪礼。
其他几位堂兄弟看看堂屋内的四丫,又看看凭空取出法器的年轻道士,一个个神色变得拘谨,心底明白他们见着神仙了,早年间被卖去城里十多年音讯皆无的四丫头,已经不是曾经的四丫。
陈谋将三炷香插入香炉,摇动着法铃,开始念诵“救苦经”。
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宗门待了一年多,基础的经文已然熟知,做一夜超度法事没有问题,虽然这也是第一次。
后面絮儿老爹起来,父女相认,场面感人,他没加理会,尽心尽力念经做法事。
待天光大亮,整个村都知道柳家四丫深夜奔丧的大事。
婆姨男人挤满破旧院子,都来看稀奇,窃窃私语谈论着四丫成了神仙的惊人消息,越传越离谱,大部分人想不起当年那个豆苗杆一样瘦的黑丫头模样。
四丫家三个哥哥怀里揣着从来没见过的大锭银子,说话声音敞亮不少,将前来帮忙的堂兄弟分派得飞起,大肆采买猪羊鸡鸭鱼等,去十里外请一班道士做七天法事,柳家要办一场风光葬礼。
絮儿换过了一身孝服,与院子里看热闹的乡邻打了照面,再送端坐板凳上闭目养神的公子出门。
两人行走在小河岸边,沉默一路,后面跟着一群流鼻涕的小毛孩。
走出村东口,陈谋站定脚步,“絮儿,节哀,我在玉带城等你。”
他已经不习惯被人围观,自送走应儿和含儿,心底间离凡人生活有了无形隔阂,对于凡人的喜怒哀乐,难以产生共情。
絮儿流泪道:“公子,我没有家了。”
她当初被狠心的爹卖掉,她娘哭得在地上爬,那悲惨场景她一辈子不能忘。
娘在家在,娘不在了,她心底的家已经没有了。
整个人空空的说不出难受。
她原本是想等筑基后,来去自由,再回家看望她娘,衣锦还乡,挣个好脸面,让她娘享享福,哪知天不遂人愿,她后悔得伤心欲绝。
陈谋伸手替絮儿擦拭泪水,柔声道:“你还有我,我到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絮儿哭得更狠了,蹭着公子肩膀“呜呜”的伤心得像小鹿。
陈谋宽慰好大一阵才平复下来。
挥挥手,陈谋腾身飞起,往东方的玉带城而去。
下方响起一片小孩的惊喜叫声:“快看神仙,神仙飞走了。”
“神仙,神仙。”
童音吵吵闹闹响彻晨风里,往远处追去。
絮儿朝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家伙招手,是她三哥家的丫头,瘦瘦的,小小的,脏兮兮的,看着惹人怜爱,今日早上都见过,三个嫂嫂对她亲热得不得了,从来没见过面,有说不完的话,眼中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她牵着小丫头纤瘦嶙峋的小手,往村里走去。
“四姑姑,你也是神仙吗?”
小丫头仰着脑袋怯生生打探。
“算是吧。”
絮儿满足小丫头小小的虚荣心,看到这么小一只,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
小丫头顿时眼睛放光。
她有个四姑姑,是天上飞的神仙哟。
“四姑姑,能带我飞一下吗?”
“现在不行,家里有事呢,等你大点了,我带你到天上飞。”
“我们拉勾。”
“拉勾,四姑姑不骗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