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出办公桌边的三人。
奥提斯左手将名单和照片摆放在迪安和亚当面前,右手拿着一个刚煮好的鸡蛋在脸上淤肿处滚动。
“这是最近几年拜访过威廉的人,芝加哥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尤利·西蒙、鹬之屋的主人大收藏家莱昂奈尔·拉西特、知名地产开发商法兰奇·库鲁斯…”
照片上分别画着一个黄色风衣、玳瑁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一位满头银发向后梳的老人,一位坐在椅子上,形容枯槁、瘦瘦小小的老头。
“据我了解,第一位在学术界声望不小,到访是想跟威廉交流关于利维坦的资料。”
“第二位靠着二战时期大量囤积铀而发家致富,酷爱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不知从哪儿听说威廉手头有一枚古董魔方想要收购。”
“至于第三位,就是咱们哥伦布市的首富,慈善家、家喻户晓的大人物。出手阔绰,多次对俄亥俄大学大额度捐款,拜访威廉时校长作陪。七十来岁,身体状况堪忧。”
迪安听到这儿心头一动,把第三张照片拿到手上,“法兰奇身体很不好?”
奥提斯点头,“这家伙瘫痪在轮椅上,生活无法自理。”
一边的亚当从沉思中清醒,“我以前和朋友也聊起过这大富豪,身体里的器官换了好几遍,仍然无法维持健康,也没有一儿半女继承遗产。”
奥提斯续道,“当人在绝望的情况下,无法通过科学而现实的手段获得救赎,那么就可能转投神秘学,这位法兰奇或许认为威廉的研究能拯救他的性命,承诺投资上千万,威廉却非常果断地拒绝了他。”
迪安眼中流露出思索,威廉研究降灵会的初衷是为了拯救绝症的妻子,想让对方脱胎换骨成为咒徒。
这位法兰奇大概率是从什么地方了解到一丝内幕,闻风而至。
“有钱人都极具野心和欲望,绝不甘心就此死去,他一定会不惜代价抓住救命的稻草,”迪安手指敲了敲桌子,“这位法兰奇最有可能绑架了威廉,我准备去找他,要一起吗?”
亚当抱紧怀中的手提包,“我必须去确认威廉的下落。”
“请务必带上我。”奥提斯猛地一口咬掉半个鸡蛋,“我毕生的心愿就是见证一次降灵会的召唤,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好吧,我会成全你。”迪安拿着法兰奇的照片,闭上眼睛,发动黑域。
……
市中心,一栋二十层楼高的大厦顶楼。
四面全由透明玻璃围合。
一身淡金色丝绸睡衣的法兰奇·库鲁斯坐着一副套着输液架的轮椅,滑到了高高的落地窗前,因为不久前刚下手术台,胸腹间还缠着一圈圈白纱,左手手背插着输液管。
滴答、滴答,冰冷的液体缓慢注入静脉。
他浑浊无光、一大一小的眼眸透过玻璃俯瞰市区的场景。
指向天空的高楼大厦就像一片雪原里拔地而起的钢铁丛林,游弋着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大楼下方,整齐有序的街道和密而不乱的车流、人潮组成一副繁荣的景象。
哥伦布,充满了活力和朝气,飞快地向前发展。
“蒂尔。”
法兰奇用嘶哑得如喉癌患者的声喊了一声,
一名穿着黑色领结的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收敛脚步声走到他身侧,弯下笔挺的身板,恭恭敬敬扶起老人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
那长满老年斑的手指,就像水中的鱼漂一样晃个不停,指了指窗户下边某一片区域,
“四十年前,那里还是一片臭水沟,人们住在延续了一个多世纪的红色砖房里,每天制造成吨的污水和排泄物,从劣质的下水道渗到路面上。空气里充斥着屎尿的臭味,走在路上不一小心,都会弄脏自己的鞋子,根本没有企业愿意在这种地方安家。”
法兰奇湿漉漉的眼中射出一缕自豪,
“是我改造了它。我的建筑公司,我的伙计们,一袋袋水泥、一辆辆挖掘机,将它丑陋而落后的过去填平,建立起教堂、医院、学校,赐予了它新生,帮它蜕变成今天的光鲜、体面、繁荣。”
“法兰奇先生,”管家一脸尊敬地说,“你才是这座城市的创造者和主人。”
法兰奇唏嘘道,“是啊,连你一个外来移民都明白我对当地的贡献,为什么有个当地人却不懂得感恩…我把他请过来,不计代价帮他拯救妻子,到最后他却只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
咳咳咳…
法兰奇情绪激动地咳嗽起来,瘦得只剩骨架的胸膛惨破风箱一样鼓起,又缩回来。
管家轻柔地拍打他的后背,将一张毛巾放到他嘴边,接下一块带血的浓痰。
“伱还有机会,只要再找到一枚哀悼之盒,就能继续进行仪式,降灵会、五芒星法阵、鲜血都备齐了。”
“那该死的盒子在跟我捉迷藏。我全世界找了十几年,才从威廉手中寻到一枚,下一枚需要等多久?连上帝也给不出答案。”法兰奇树皮似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摸着胸口感受了一番暮气沉沉、缓慢如蜗牛的心跳,“听到没,这颗腐朽的心脏又怎么让我坚持到下一个十年,立刻挑选一枚年轻的心脏,我明天就要接受移植手术。”
“遵命,你资助的医院拯救了无数家庭,很多好孩子感念你的恩德,愿意为你献身。”
管家朝他鞠了一躬,转身退下。
楼顶的客厅只剩下法兰奇一个人,他继续盯着窗外的高楼大厦,“爱尔兰区西边的老楼该拆掉了,建成一条全新的商业街…先和他们老大谈谈,花点小钱拿下。”
忽然间,轮椅前面响起清脆的叮叮声一下子打乱了他脑海中宏伟的蓝图。
窗户缝里飞入了一枚半掌大小的黄铜色徽章,落到地面的瓷砖上,从他软绵绵的双脚前滚过,一下子蹦到了肩膀上,发出诡异的轻笑。
法兰奇一瞬间毛骨悚然,如此惊骇以至于瘫痪多年的双腿都抖动了一下。
他努力扭头去看那枚徽章,结果这玩意儿就好似一个调皮捣蛋的小鬼,绕着他脖子后头转来转去,
“蒂尔!来人!把这该死的东西给我拿开!”
法兰奇惊恐按下轮椅上的按钮却怎么也按不动,身体反而随着轮椅不受控制地向后一转,视线中突兀地出现了三道人影。
一个墨西哥人,一个瘦的像鬼的年轻人,一个秃头扫把胡的胖子。
幽灵一样并肩站立,三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像是警察在审讯犯人。
法兰奇已经记不得有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没见过如此无礼的眼神,心中噌一下燃起怒火。
但多年人生经验又让他一瞬间认清楚眼前的状况,这三个家伙把他聘用的专业保镖团队穿成了筛子,又在大楼里数百个监控摄像头底下无声无息来到二十层,他背后。
绝非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