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进来收文件的时候,林青松坐在原处,依旧在沉思。“王琦,我对她还不够好么?”林青松突然问。王琦自然知道林青松说的是谁,但顶头上司的私生活确实不好插口。他斟酌着道:“作为金主您很大方了。可能是任小姐不想要当情人了。”林青松沉默,他原本已经做好打算要和任自闲好好过日子,甚至准备好带她见家长。但任自闲没有听就走了,只扔下一句和他不是恋爱关系。是情人关系,是包养关系,总之不是恋爱关系。王琦以为林青松不会再说话,正准备退出办公室的时候,林青松开了口:“要怎么追人?”王琦震惊之余也一头雾水,他三十多年的单身经历应该帮不上忙。然而林青松却抬眼看了他一眼,王琦试探着开口:“不如……不如制造一些惊喜?”“惊喜?”林青松快语道,“我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样的惊喜。”王琦硬着头皮道:“女孩无非喜欢鲜花礼物什么的,投其所好很重要。任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菜肴,要不给您订个浪漫的晚餐?”林青松突然想到了之前在任自闲租屋之前见她,确实瘦了不少。当时她的手上还提着那个许轩铭送给她的食盒。“订……”林青松下定决心,“订蓉川居吧。”林青松从来没有为其他人费过心思,当然也不会留意小情人喜欢吃什么。但他之前突然回金海就能看见任自闲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盒饭,大多数是一些辣菜。他胃不好,吃不得辣,但林雪棣爱吃,自从去了丰京上大学之后,每次回家都缠着祝景岚做一些辣菜。以至于后来每次林青松回家都只能挑挑拣拣地吃一些,直到现在依旧如此。林青松给任自闲发消息:【晚上有空吗?我来接你回家。】任自闲那头没有回复,林青松又发:【别和我闹脾气了,晚上七点我到你家门口接你怎么样?】消息石沉大海。去任自闲那儿之前,林青松拐了个弯去古董行拿了之前任自闲还给他的翡翠玉镯。林青松面无表情地坐在保险库负责人办公室。负责人顶着林青松身上不悦的寒气问:“林总,您今天是要找哪件宝贝。”“之前的那套满绿翡翠。”林青松说,“给我取出来。”负责人知道他拿过一只镯子送人,前几天刚送回来保养没多久。然而今天又要拿走,老板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敢多说:“好的,还是一条手镯是吗?”“不,”林青松顿了顿,“整套都拿过来。”“好的,”负责人答应得很快,“您本人来取过亿的资产我们需要进行认证和手续,请您跟我来。”这套翡翠曾经在佳世得拍卖行里面估值1.6亿的天价,所以在动辄取出、财产转赠或者买卖的时候都需要专业公证人员在场。曾经有一句戏言:在保真的情况下,越是看起来像是假的,价值越高。这句话形容这套翡翠再合适不过。通体翠绿没有杂质的手镯、光滑圆润珠光宝气的蛋面,饶是专业鉴定专家也不得不说是难得的珍品。这是祝家传世之宝,祝景岚也可能畅想过将这套珠宝留给林雪棣。林青松最开始接手祝家的生意是带着怨气的,所以他将这套颇具意义的手镯随手送给了任自闲。说实话确实是有赌气的成分。这套翡翠保养得很好,钻石镶嵌的项链,低调内涵的耳坠子,再加上一对近乎完美的镯环。从保险库里面出来,林青松将盒子随意地扔在副驾驶上。车后是一大束新鲜娇艳的玫瑰,林青松不由自主地抚摸玫瑰的花瓣。香气浓郁,热情似火。……下午三点,漆棺项目实验室的研一学生都回去了,只剩下任自闲还盯着。她是项目负责人,自然应该多费心思,更何况之前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缺席,都是许轩铭和秦依依他们顶着。索性她如今的睡眠质量不好,不如在实验室里面扎着。最近任自闲越发难以入眠,一闭上眼就是灰白的梦境在重复,越来越容易惊醒,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梦里有眼花缭乱的花和转圈的裙摆,颜色是昏黄的,干枯得像是要烧着一样。渐渐地,她出现幻听,耳边会有实验室玻璃制品相互碰撞的声音。她总是从梦中惊醒,醒后反而比睡着更累了。任自闲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准备起来用冷水洗个脸,活动活动。突然手机闪了一下。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停过来拿手机,是唐婉的短信:【请柬我会找人给你送,晚宴在下周一晚上八点你注意时间。】任自闲思维有些混乱,唐婉说的是什么晚宴?她记忆里没有这一回事。“你怎么没关水?”许轩铭走进来将哗哗的水龙头关掉,“我给你带了晚餐,辣子鸡可以吗?”任自闲捏着手机看过去:“忘了关,谢谢。”许轩铭觉得有些奇怪,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将餐盒放在桌上:“你吃点东西,今天中午的菜我看你就没有吃多少。”任自闲很听话地坐下吃饭,许轩铭重新调配了一瓶新的试剂加到浸泡液里面,一边和任自闲说:“慈善晚宴定在下周,到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去吧。”“慈善晚宴?”任自闲这才想起来,“哦!唐婉办的那个。”“你怎么了?”饶是许轩铭都觉出来不对劲。他伸手摸了摸任自闲的额头:“我送你去医院?”任自闲偏头:“不用。晚宴是什么时候?”许轩铭的手在空中停顿,随后若无其事地说:“下周一晚上,我来接你吧。这次的慈善晚宴还有文修厂垫底,所以应该会很有看头。”任自闲脑内一团浆糊,她看着许轩铭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半晌之后才点头:“好。”“你看起来不太好。”饶是许轩铭又说,“要是不想去医院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自从从成家园回来,许轩铭就再没有说过追求她的事情,关心也止步于朋友距离。任自闲也不想和许轩铭单独待在一起,顺势点了点头。她站在言大的校门口,任自闲浑身都很累,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困意。神经衰弱的灼痛感像是将她的骨髓放进蒸箱一样。任自闲想了想转头去了校医处。言大的校医是正儿八经请了三甲医院的全能大夫,就在离学校科研楼非常近的地方。说是校医但是一般的体检或者是诊疗都可以做,再加上学生免费治疗半价拿药,所以算是言大的一个加分项了。校医室有三个医生挂职,今天是一个女医生坐诊。任自闲到的时候,她正找钥匙锁门。“来看病?”女医生问,“先进来吧。”任自闲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白色的单人病床,里面是非常明显的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她摇了摇头:“不进去了,我来拿点安神的药,最近总是做噩梦睡不好。不需要开药单。”女医生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我们这里有规定是不能开药的,要安眠药就只能上医院,更何况是处方药也不可能给你直接开。我可以帮你泡一壶安神的茶,你要不在这里躺一会儿和我聊聊,说不定就能好好休息。”任自闲看着医生,但最终还是没有进那间简单的诊疗室。……任自闲没有回租屋,租屋在一楼虽然方便但是光照不好,任自闲总觉得阴冷。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发呆,远处是一群正在嬉戏奔跑的小孩。任自闲对自己的情况其实是有些预感的,或许刚刚的医生也察觉出了什么,所以才尽力让她去医院或者进去聊一聊。任自闲垂着眼眸,耳畔传来嘶鸣直戳她的耳膜,像是在她脑中插入了一根银针一样刺痛。“任自闲……”有人在叫她,任自闲却没有力气去看。她出现了幻听。“你在做什么?”那个声音还在叫她。寒冬让她的体力极速消耗,再加上之前食欲不振,任自闲的眼前开始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斑点。还是那条不断旋转的裙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下面白色的鞋若隐若现。花园变成了灰败的残垣,野草在里面疯长。白色的鞋和出现星星点点的血迹。任自闲多凝聚一点视线,院子里就多一些疮痍,到最后开始下雪。鲜红的裙又恢复成雪白消失不见,雪光闪进她的眼里,化作了照进实验室的阳光。装着蓝色悬浮液的试管在她的眼前晃,那个微笑看着试管的人没有看她。“林,雪棣,”任自闲声音嘶哑低沉,“你看看我。”试管继续晃,耳边响起了水流的声音。任自闲又往前走了一步:“你为什么不看我?”林雪棣没有回答她。周遭开始分崩离析,任自闲像是从窒息的水底脱离一样从梦境之中回神。她在长椅上睡着了。远处的孩子还在玩,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任自闲大口大口地呼吸,梦境之中压抑的氛围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捏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