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周大顾轻声开口。
却在平静的包厢中,响起一声春雷。
学子们看着他,口中默念:“来煎人寿”
“呜!”
“呜呜!”满堂读书人,无不泪湿衫。
范老头站起来扶着门框,眼圈微红:“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吾……不信,我不信,我这一生就只能如此!”
“我欲中秀才,我欲读高书,我欲中举人!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欲,我想告诉我老娘,我不是个废物!老子……不是个废物!”
“我可是范神童!当年谁人不赞的范神童!”
“吾三岁识千字,五岁背《论语》,七岁熟读《孟子》,四十余岁,连个秀才都没中,成了人口中的废物”
范家,当年也是大家。
听说,是从京都贬来的,普通人家也没有这么多书。
范老头是范家的希望,一家都指着他好好读书,能重回京都。
祸不单行!
范家刚来,就赶上妖蛮入侵,那年他十一岁,大赢文庙规定,十二岁方能参加童生试。
他没有功名,为保护来象州路上,被折磨半死的老爹,提着一把刀刃,替父从军以武夫身份上了战场。
战场之上,他挨了妖族一脚,回来后身体内开蒙才气,就已经散去大半。
战事休,范老头再回来读书,参加童生试,却一直未通过。
这一坚持,就是几十年。
从小子变成老头。
整个蔡县都知道,他痴迷功名,却没有人知道这老朽内心真正坚持。
直到这句。
来煎人寿!
才让他心中几十年的愤懑,再也憋不住,一吐而出。
闻君过往,心更悲切。
蔡县学子多催泪,私塾聚会,办在县试前。
就因如此,今日大家还是同窗,明日后你是老爷,我是佃户,低头弯腰时,这句同窗,再难叫出。
侯公子收拾情绪,举起桌上酒杯:“不说,这些文人气短的话!”
“咱们今日,只为高兴,各位一醉方休!”
周大顾站起身来,没有举杯,拱手弯腰:“各位,我今日还要全心全意准备明日县试,我先回了!”
“周大顾,你还不明白我等的意思,你有诗才,不必走朝堂路,你能成为入境书生,也可成为逍遥书生,写几首诗,醉于江湖,难道不好”
“非是不好,是我不愿!我既然走儒道,就要做第一人,考功名,我就要当那状元之才!”
“哈哈哈!实在可笑,你难道不知道,你跟王员外的事,已经被人知晓,他们明日县学肯定会难为你!你到时候,连门都进不去,你想当状元”
“他们拦是他们的事,我全力准备县试,是我的事!”周大顾后退一步,再拱手:“诸君告辞!”
侯公子恼羞成怒:“这个周大顾,我们好言相劝,他一句不听,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上前一步,就要将周大顾坐过的桌子踹倒。
“啊!”侯公子捂着脚,来回横跳:“这桌子怎么定死在地上!”
狗腿子连忙推到自己面前的小桌,疑惑开口:“公子,没有啊!桌子都是我刚搬来的,怎么可能定死!”
他连忙翻滚到周大顾桌子前,却看见桌上一张纸:“这是,周达府的字迹”
有人看不上周达府,却从来没有人看不上达府诗。
他们连忙围到一起。
范老头坐在周大顾旁边,伸头去看。
纸上没有写诗,只写了两句话。
他未念出声,就已经红了眼眶:“周大顾,跟我们不同啊!不同啊!”
“滚开!”侯公子,掀开人群,爬在桌子上,盯着那张纸。
只看一眼,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何等的,豪情啊!
少年丧气,因现实太现实。
可这句诗词,像刀刃一般,轻轻切开少年蒙尘的心。
他闭上眼,看见不可一世的自己。
“周达府,天才也!”
被他推到地上的狗腿子,咬着嘴唇,下意识捧哏:“那……我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