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你怎么来了?”皇上脸上暴怒的表情倏然散去,他克制住了怒火,却藏不住眼底的猩红,那一瞬漏出的伤痛恍若要将人撕裂一般,“夜里风凉,你身子弱,别乱走动,别听那些……不该听的。”
皇后震惊地看着皇上,她不敢相信,事到如今,皇上竟然还能为了顾及安陵容的情绪而决意原谅甄嬛,这完全背离了她对皇上的了解,即便她知道,皇上让甄嬛回宫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照顾安陵容,但她决没有料到,在如此铁证之前,皇上还会选择让步与隐忍。
他到底,爱她到了何种地步啊!
皇后咬得牙根都要碎了,心头弥漫开浓烈的不安,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夜,只怕又要以败局收场。
安陵容疾步走到皇上面前,悲泣着跪下“皇上,臣妾斗胆来请温太医。”她盈盈抬起泪眼,哭道,“眉姐姐难产大出血,周楠虽医术过人,却对眉姐姐的怀相半分不知,卫临受教于温太医,虽有几分把握,但年轻不经事……皇上,若在不快些,只怕姐姐,一尸两命。”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看着安陵容,又看向甄嬛,手上捻动佛珠的动作堪堪停住。
“皇上,无论如何,皇嗣要紧啊。”端妃恳切开口,打破一室的僵持。
皇上这才起身,缓走两步扶起安陵容,而后踱步走到甄嬛面前,抬手拭去她滚落的泪水,怆然轻叹“嬛嬛,你太叫朕失望了。”他说得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利剑一般穿透胸膛。
甄嬛颤抖着站在原地,纵使她已不爱皇上,这样的眼神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她,好似一瞬间,她真的回到了从前,心里眼里全是皇上的时候,可转瞬,她又陡然清醒过来,安陵容冰凉的手握了她一下,让她神思倏然清明。
不、不行!
“皇上,这水有问题!”甄嬛猛地出声拦住了皇上的脚步,她仓皇又急迫地踉跄走到大殿中央,拉过苏培盛,拔下发间的金簪,锋利的簪尖刺破苏培盛的手指,几滴血珠滴落,很快便与碗中的血液融为了一体,“皇上,水有问题,任何人的血滴进去都能相融,你来看!”
皇上的脚步顿时停住,他有些不敢回头,而皇后,在甄嬛喊出那句“水有问题”时就已然颓败了脸色。
“皇上,这水有问题,是有人做过手脚的,娘娘是清白的!”崔槿汐取过银针刺出几滴血,很快也验证了这一点。
温实初立刻上前,用手指蘸了蘸滴血的水,放在唇边浅浅一尝,顿时脸色骤变“皇上,此水有酸涩的味道,是加了白帆的缘故。医书古籍上有注,若以白帆置入水中,虽非亲生父子也可以相融,若以清油置于水中,虽为亲生父子,也不可以相融。”
“皇上……”甄嬛心头一松,已是精疲力尽,含泪跪下,“此人居心之毒可以想见。”
皇上这才缓缓回过头,看着甄嬛满是泪痕的脸,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皇后,森然道“刚才为了公允起见,是皇后亲自准备的水。”
“臣妾准备的水绝对没有问题。”皇后脸色微微发白,强自镇定,只是急匆匆的解释反而暴露了她的心虚。
皇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后,眼中讳莫如深,抬手一挥“摆驾碎玉轩,温实初随行,祺贵人、斐雯、静白隔开监管,剩下的事情等惠妃生产完再审。”他走了两步,又说道,“熹贵妃同行,八阿哥也抱过来。”
甄嬛起身走到安陵容身边,脸上泪痕半干,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惶然。
“皇上,即便八阿哥是皇上亲生,可熹贵妃与温实初有私,三人皆是见证,难道皇上也不闻不问……啊!”祺贵人被一脚踹翻在地,皇上只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陵容紧跟着皇上的脚步离开,温实初随后,唯有甄嬛冷眸扫了祺贵人一眼,眼底满是冷冽的杀意。
迎面吹来的风冷得厉害,深夜无尽的黑暗像一团幽深的漩涡,要吞没一切,碎玉轩灯火通明,是黑夜里唯一的一盏明灯。
宫女进进出出,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看得甄嬛心惊肉跳,不觉握紧了安陵容的手,顾不得皇上还在一旁,她一叠声地对温实初说道“快,快去看看眉姐姐!”
温实初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沉沉点头,这才撒开腿跑着进了寝殿,彼时卫临正在和周楠商议着该如何用药,争执不下,见着他进来,两人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
温实初也不多话,飞快扫视了一眼桌上的药材,加了几味药,又改了一些药材的用量,忙不迭地让人拿下去煎,而后又和两人了解沈眉庄当下的情况,半分也不敢耽搁。
安陵容和甄嬛陪着皇上在偏殿坐下,不多时,便有稳婆出来回话“皇上、贵妃娘娘,温太医进到里头给惠妃娘娘扎了两针,娘娘醒过神来了,又用了温太医开的药,现下能够用力了,只是……”她吞吐了一下,为难道,“只是耽搁得太久,孩子有些卡着了,只怕是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了。”
安陵容如遭雷劈,犹如一把钝刀在心口疯狂搅动,她被甄嬛抱着跌坐在榻上,深深吸着冷气。
稳婆埋头跪在地上不敢再说半个字,但那句“保大还是保小”即便不说也都知道了。
“糊涂东西,自然是先保住大人要紧!”安陵容说不出话来,还是甄嬛冷喝着斥骂道。
谁料,她才刚说完,皇上就沉沉地开了口“你们尽力为惠妃接生,再难再凶险的你们也不是没见过,周楠和温实初都在,今日惠妃定能够平安,若实在保不住……”他沉吟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绝然,“自然是要以皇嗣为先。”
“皇上!”安陵容难以置信地看着皇上,惊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