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除却柔嘉柔仪两个公主外,便只剩下了弘昊,而弘昊又曾是先帝意中的太子人选,皇上连弘昭都容不下,更别说弘昊了。
元宵过后,天气不见丝毫回暖,冰雪消融,倒越发冷了起来,残雪被宫人们一点点扫去,露出了灰霭的砖石,春雨迟迟不来,紫禁城的空气慢慢干燥了起来。
这天晚上,慈宁宫火光冲天,将夜幕烧成一片炽热的鲜红色。
“走水了!走水了——”
“慈宁宫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太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啊……”
“……”
未央宫里点灯,皇上急匆匆地披着外袍走出来“李玉,怎么回事?”
“皇上,慈宁宫走水了,皇太后已经救出来了,但睿贝子还被困在里头。”李玉一边说一边伺候皇上更衣,“火势太大,一时半会儿还灭不了火,可侍卫们又不敢冒死冲进去,皇太后正想着自己冲进去呢……”
“混账东西!”皇上才听到一半就怒了,他是想除掉弘昊,但不能因此赔上安陵容的性命,那天下人岂不是要指责他不忠不孝?想到这里,他顿时脸黑成了焦炭,“去告诉今日当值的侍卫,若救不出睿贝子,朕明天就砍了他们的脑袋!若皇太后因此事受伤,朕株他们九族!”
李玉头皮一紧“是,奴才立刻就去。”
嘉嫔吓了一跳,忙上前来劝“皇上息怒,都是底下奴才贪生怕死的错,睿贝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皇上猛地抬头瞪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未央宫。
嘉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有些委屈又有些无辜,看着皇上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她依依不舍地挽留“皇上……”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皇上冷漠的背影。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皇上也在养心殿枯坐了一夜。
李玉在慈宁宫守着,直到天光破晓才回来复命“慈宁宫的主殿和偏殿都烧了个干净,幸好柔嘉公主和柔仪公主这几天都在宁寿宫,不然昨晚只怕救不出来,睿贝子的东配殿也烧得差不多了,幸好睿贝子聪明,他把被子打湿盖在身上,侍卫把他救出来的时候只是晕了过去,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皇上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眼神阴鸷了一瞬。
李玉似是没有察觉,继续说道“是,但齐太医诊断后说,睿贝子在大火里闷了太久,吸入了大量的浓烟,神经受损,智力恐怕会永远停留在五岁……”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皇太后知道后,哭得险些昏厥过去,现下人都在寿康宫,皇上可要过去看看?”
“你是说,睿贝子傻了?”皇上脸上的阴鸷还未褪去,突如其来的喜色紧跟着浮现,扭曲成一个古怪的笑容,“好,好啊……”他低低地笑了两声,而后正了正脸色,说道,“去寿康宫传旨,赐封睿贝子为贝勒……”
“贝勒?”安陵容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李玉,“皇上是觉得,区区一个贝勒就足够补偿弘昊所受的苦难吗?”她说得很平静,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底发颤。
李玉咽了咽口水,低着头不敢看安陵容的眼睛。
安陵容深深吸了一口气“滚出去。”
李玉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重复道“滚出去,哀家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弘历。”她猛地将手里的药碗砸在李玉脚边,厉声喊道,“滚!!”
李玉吓得一跳,连声应是,屁滚尿流地走了。
安陵容淌泪不止“姐姐,他居然这么容不下弘昊……”她双手掩面,痛苦地说道,“我以为他会下毒,所以日防夜防,皆在入口的东西上留心,却没想到,弘历居然连全尸都不想留给弘昊,他这是要挫骨扬灰啊。”
甄嬛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看着仍未苏醒的弘昊,面色沉冷“是啊,从事发到现在,他连过来看一眼弘昊都不肯,我竟不知道他已经狠心到了如斯境地。”她闭了闭眼,恍惚想起从前皇上在她身边时懂事又听话的模样,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皇权富贵,当真能迷人心智到如此地步吗?
如今,所有的威胁都已经被他除掉了,总该安心了吧?
甄嬛听着窗外呼啸的冽冽寒风,伴着安陵容低低切切的悲泣声,一股刺骨的寒意缓而慢地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将她整个人都冰冻了起来。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晚,一直到五月,风都带着些微的凉意,就像冬天怎么也过不完一般,皇上违背先帝遗命,撤去了张廷玉等人的辅政大权,再设军机处,拟定张廷玉、鄂尔泰、讷亲、海望等人为军机大臣,收拢皇权,一时间朝野非议,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而就在这君臣关系极其紧张的时候,一场旷世天灾悄然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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