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五年前,大虞南方发生了一起暴-乱,几百训练有素的反贼一路北上,沿途斩杀贪官八名,豪绅无数。
朝廷派军队镇压,对方却很有作战素养,一路隐藏,竟屡次从官兵手下逃走,直到逼近京城近郊,才由武康伯带兵,剿灭叛军208人,人头挂在城墙示众整整三个月。
而在原文剧情中,关于这伙‘叛军’的描述却是:先帝绣衣卫一队正使义子,以及他收养的无家可归的孤儿们。
五年前武康伯共剿灭208人,但其实还逃走了数十人,其中便包括这个义子。
按原剧情线走,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十来人便会悉数落网,成为二皇子履历上光鲜亮丽的一笔。
容棠想到这里,脑袋都有些疼。
因为按他的猜测,二皇子的政绩是宿怀璟帮他做出来的。
也就是说,宿怀璟亲手把拼死保护他父皇的正使义子,送到了抢了他爹皇位的仁寿帝儿子手上。
“好乱……”容棠脸都皱了起来,相当烦心地把脸埋在身下羊毛毯里,手往下一甩扔了话本,泄气地长叹一声:“烦死了!”
他闭着眼睛想事情,没注意到有人走进了书房,弯腰捡起话本,轻笑了一声,语调懒散乖张:“写了什么令人发指的剧情,让我们世子爷这么生气?”
容棠微怔,抬起脑袋,仰着头望他。
宿怀璟单手拿着话本,惯常含笑的眸子垂着看过去,嘴角轻轻上扬,容棠看愣了一瞬。
“我崽真好看。”他在心里对系统说,“你说我之后给他娶个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是不是就不想着灭世了?”
系统翻了个白眼,没回复他的异想天开,而是‘友善’提醒:你确定让你17岁、年纪还小、游走在黑化边缘随时可能成为暴君的崽看你看的那些脏东西吗?
容棠一惊,脑子短路了一下,霎时反应过来,猛地起身一跪,抻直身体将话本从宿怀璟手里抢了回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扣书皮将封面压在了膝盖下,超凶地威胁道:“不许看!”
宿怀璟手里一空,微微愣神,轻眨了眨眼睛,回过头疑惑地看向容棠,表情很是无辜。
于是容棠那股子虚张声势一下泄了大半,挺直的背也渐渐弓下去一个弧度,说话声音都虚了:“反正就是不准看。”
宿怀璟原本还真不好奇,他刚刚随眼一扫,除了记住几个人名和场景之外,也没发现什么值得人生气的剧情,刚想说容棠要是看累了就出去走走,不然对眼睛也不好,结果这样一来,他反倒有了兴趣。
宿怀璟手指垂到身前,轻轻摩挲了一下容棠那块腰牌——从搬家那天起,容棠便要求他戴着,以免有不长眼睛的地头蛇来府中欺负他。
“为什么不许我看?”宿怀璟问。
容棠耳根可疑地红了红,梗着脖子道:“大人看的东西,小孩子不准看。”
宿怀璟愣了一下,想笑,气的。
他垮了垮脸,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受伤:“棠棠哥哥嫌我小。”
容棠:“……?”啊这?
宿怀璟垂着眼睛:“棠棠哥哥嫌我小还说要娶我进门,想来也是哄我的。”
容棠:“??”啊这这这!?
容棠目瞪口呆,容棠瞠目结舌,系统已经冷酷无情幸灾乐祸地嘲笑他了,容棠苍白弥补:“我没有……”
宿怀璟:“没关系,说实话也可以的,棠棠哥哥原本只是看我可怜,发了善心想要庇护我罢了,是我想太多了。”
说着他便抬手,搭上腰牌绳结,就要解下来还给容棠。
容棠头皮发麻,身子一倾,抬手按住了宿怀璟手背,嘴一张:“我错了。”
他甚至还跪在榻上,认错态度堪称典范。
宿怀璟差点被他逗笑,却还垂着眼,跟容棠对视:“不嫌弃我吗?”
容棠坚定摇头:“不嫌!”
“真的想娶我?”
容棠坚定点头:“真的!”
“要护我一辈子?”
容棠迟疑了一瞬,这话他跟长公主也说过,当时没觉得什么,这时候从宿怀璟嘴里问出来,他却恍了神。
而这刹那的迟疑被宿怀璟捕捉到,他冷了神色,便要继续去解绳扣,容棠赶紧道:“我会护着你直到死去。”
他这辈子永远不可能背叛他,他本就是因为他才有力气再活一次。
宿怀璟愣了愣,一时间说不清心下什么感觉,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依旧冰凉,用了这么些天的暖骨粉也没有大起效。
他不喜欢听见容棠嘴里说“死”字,但又很清楚,不管是容棠自己的身体,还是他日后的谋划,这位小世子都是注定要死的。
他能为他做的,最多只是血洗宁宣王府的时候放过他娘亲。
除此之外,容棠在他这的定位应该始终是一颗棋子而已,他不该对一枚棋子起怜悯之心。
但他还是不喜欢听见这人这么坦然淡定地三天两头说‘等我死了’、‘待我走后’、‘没几年好活了’。
很烦。
他是大虞最好的大夫,容棠天天在他面前念叨这个,很像是医闹。
宿怀璟松了手,容棠心有余悸地将已经有些松动的绳结系紧,缓缓退了回去,捡起鹅毛被披在身上,见崽崽似乎不闹别扭了,故意板起脸教育:“不许拿这个威胁我。”
宿怀璟那点莫名而起的情绪便一瞬间按了下去,他轻轻笑,将圆凳拉到美人榻边上,坐了下来:“那你给我讲故事吧。”
窗外春光正好,归乡的雀鸟在院中新树上安家,宿怀璟单手托住下巴,懒洋洋地抬了一下食指:“就讲你看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