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格看了看手机,说:“乐阳,八分钟了!”
乐阳赶紧擦了脚,带着一嘴的白沫沫儿,拿着牙具冲向水龙头。
冼脸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自己的小床。
等她安稳地躺在床上时,小格看着手机说:“九分半钟,有提高,值得表扬!”
她躺在床上,假装着闭了眼睛,假装着进入梦乡。
她的床和妈的床紧挨着,是两张旧单人拼成的双人床。
乐阳的床比妈的床矮,于是床的四个腿下便垫了半截砖,俩人的床这才凑和着拼到一齐。
乐阳觉得,自己的床有些讨厌。她在床上稍微动动,那床便吱吱地响,她知道,这是床腿下垫得半截砖的缘故。
装睡的她,闭着眼睛想:“老舅和妈商量买带棚大三轮事,自己可不可以帮上忙?”
……
她偷偷睁了睁眼,四下一片黑,她轻笑了笑,大胆地睁开了眼。
她暗自庆幸地想:“妈妈终于关灯了!”
她在没有灯光的小屋里,借着小窗透过的一点月光,看了看睡了的妈妈,轻轻地下了床。
她只能轻轻地下,万倍小心地下,她怕稍不小心,讨厌的床会响。
她下床的动作很轻很轻,轻得如一阵微风。
细细的月光瞧了眼她那双透着感恩的眼神,醉了,醉瞧着她的行动。
她下了床,脚步轻轻,轻轻的脚步声还生怕出点动静。
她轻轻地打开属于自己的小柜子,小柜子里的东西她门清,就是一缕月光也没有,她拿东西也不会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她清楚,柜子的角角落落都有自己的小心爱,除了书包之外,她的小心爱都在她的柜子里。
有自己喜欢的手工小娃娃,它可自己费了好多心思,用旧衣服单独做得裙子,还找了旧毛线做了头发,用得最多的时间,是自己给她做的小花鞋。
小花鞋,可浪费了她很多很多的精力,她用旧衣服剪成鞋底状,学着妈,戴上顶针,纳起鞋底。
她用旧的手帕剪了又剪,才做成了小花鞋的花边边。那鞋带是她偷拿得老舅缝鞋的线。
柜子里有自己爸爸给她买得小汽车。
她没见过爸爸,她只听妈妈说,爸爸真不会买东西,却给一个女娃娃买个小汽车。
小汽车应该给男娃娃买更合适,妈妈说。
她只是把小汽车看成一种思念,在她想爸爸的时候,小汽车就是唯一能够定义爱的信物。
“爸爸的爱,在小汽车里。”她想。
她的手伸进柜子里。
她拿出的不是自己做得手工娃娃,也不是小汽车,而是自己的猪钱罐。
猪钱罐可是她的最爱。
她轻轻拿起猪钱罐,觉得它沉沉的,沉沉的,沉沉的。沉甸甸的,她有些拿不动。
她不用数,她清清楚楚里面有多少钱。
有张佰圆的纸币,是老舅在手里浸入了汗,她懂,那汗里有老舅缝鞋时手边滑走的每一秒美好的时光。
那张佰圆的纸币里,会传出配钥匙机配钥匙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那张佰圆的纸币里会绚出多彩梦想,它聚成了一个爱,却散发着万倍的纯朴善良。
那张伍拾圆的纸币,是妈妈给她的最大面额。
那时妈拿着它,只要自己上舞蹈班,就奖给她。
……
她抱着猪钱罐,想:“是妈妈用心良苦,她用张纸币作饵,却诱出了一个小女孩对生活的自信。从此以后,这个小女孩学会了自信。”
猪钱罐里每一块钱里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张纸币里有自己和一个拼凑家的辛酸。
她突然想:“那一枚枚硬币,都是有正反两面,也许正如生活,一面是苦,而另一面是甜。”
她抱着猪钱罐轻轻地上床,轻轻地闭眼。
说实在的,她真舍不得,那里面可是有她从记事起,积攒的全部压岁钱和零花钱。
她想:“今夜,抱着自己的小心爱美美地睡一觉,让自己的小心爱永远留在梦里。明天,它有自己的使命。”
一大早,她轻轻下了床,在门外,有早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
她把猪钱罐里的钱慢慢地往外倒。
先是硬币,可它们却一枚一枚一枚地紧抱着,慢着,挤着,不愿往外跑。
她劝着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小可爱,你们都是我生活的宝。”
一枚,接着一枚,接着又一枚,接着一枚又一枚……
她笑了,说:“小可爱们,真听话,我的猪钱罐罐永远是你们的家,若是有缘,你们还会安安心心地住进来。”
最难缠的是那些纸币,它们赖着不出,催着不出,哄着不出……
她狠着心,拽住一角,死拉硬拽往外掏。
她忍不得它们哭,她自己却哭着笑。
她说:“如果有缘,猪钱罐罐等你们来,愿你们来时安好。”
她把空猪钱罐轻轻地放进柜子里。
她想:“但愿走的它们,轻轻地走,轻轻地留下美好。”
她把硬币一枚枚摞好,她把纸币一张张……
……
“老舅!这是我的零花钱和压岁钱。买带棚的三轮用得着。”她说。
“乐阳?你?你……”小房不知说什么好。
乐阳转过身,见妈妈正冲她笑。
她这时才感觉,“心”有点痛。
她背上,“心”情很好,急着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