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昌对于女儿的名声, 是尽量挽回。</p>
真要被毁，也由它去。</p>
反正女儿长得好，不愁嫁不出去。说句难听的, 哪怕只是嫁给一个扛货的力工，以后帮家里扛东西, 也能省不少银子。</p>
总之，他如今是真不想与林元铎这对夫妻来往了。</p>
听到女儿说要和离, 龚昌并不反对。</p>
事实上, 这事情早在女儿当初抱着嫁妆归家时就该落实。拖到如今, 龚家已经损失了许多，现在最要紧的是及时止损。</p>
“林元铎，此事你怎么看？”</p>
林元铎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方才龚莹莹的顾虑他心里也有，如果龚莹莹是自己儿媳, 他和方秋意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不好听。</p>
再说，莹莹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 儿子如今昏迷不醒，就比死人多一口气。这样的一个男人, 谁嫁谁倒霉。</p>
退一步讲, 楼玉蓉最讨厌的人就是方秋意母女, 不管儿子死活也是因为有龚莹莹这个儿媳，如果儿子没有妻子，到底是血脉至亲，楼玉蓉肯定会把儿子接回去。</p>
虎毒还不食子，如果可以的话，林元铎还是想把儿子救回。当下垂眸：“我把莹莹当女儿看待，如果她真的不愿, 我不会强迫她。”</p>
龚莹莹闻言，满心的感激与欢喜。</p>
楼玉蓉很讨厌她，现在她愿意主动离开，楼玉蓉定然不会拒绝。</p>
如此，她离开应该不难。</p>
万一，就算以后林右琅醒了过来。她也可以推说自己离开他是为了让楼玉蓉救治于他，对外也能洗清自己的名声。</p>
当然，这是后面的事，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龚莹莹看了一眼秦秋婉：“楼东家，您怎么看？”</p>
秦秋婉上下打量她：“你不做我儿媳了？”</p>
龚莹莹咬着唇：“是我错了。不被父母认可的婚事我就不该强求。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不去找他，和他一刀两断。”</p>
顿了顿，补充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待他。”</p>
正想再说几句煽情，却听到婆婆不冷不热：“那可不行！”</p>
龚莹莹瞪大了眼，满脸惊诧：“您不是不喜欢我吗？现在我主动离开，您为何还要挽留？”</p>
秦秋婉摇摇手指：“不是我要留你。而是我儿子武逆，我也要娶你，若是他昏迷的时候你二人和离，等她醒过来兴许还认为是我逼迫，那我多冤？所以，你要离开我不拦着你，但是得在他醒了之后！等你二人说清楚，你和离也好，再嫁也罢，都由着你。”</p>
从母亲的角度来说，这番话挺有道理。</p>
可龚莹莹哪里肯接受？</p>
她想离开，最大的缘由就是林右琅昏迷不醒，她得伺候一个半死人。</p>
真把人照顾醒了，她费了那么多劲，微末时还不离不弃，林右琅这一辈子都欠着她，但凡有点良心，都会好好待她，那她还离开做甚？</p>
龚莹莹跪了下来：“楼东家，既然您不喜欢我，我们何必互相折磨，放过彼此不好吗？”</p>
秦秋婉倒是想，可楼玉蓉不答应啊！</p>
她可是被龚莹莹母女给害死的！</p>
楼玉蓉哪怕再生气，身子再虚弱，可有好药养着，身边也不缺大夫，虽儿子不争气，可女儿云朵还需要她照顾。怎么可能短短时日就病重不治？</p>
秦秋婉寸步不让：“我也想互相放过，不过，得是右琅醒了之后。”</p>
龚昌上前劝说，秦秋婉充耳不闻。转而看向边上的林元铎：“我比较好奇，你娘呢？”</p>
林元铎叹息一声：“当时我们会离开，就是因为我娘她……”</p>
秦秋婉好奇：“死了？”</p>
林元铎皱眉：“楼玉蓉，虽然我们不再是夫妻，可我娘到底是两个孩子的祖母，也算是你的长辈！你轻易说出“死”字，对我娘也太不恭敬。”</p>
“她一直就没把我当儿媳。”秦秋婉摆摆手：“只是，你娘死了，你没把人入土为安。居然还有闲心找两句尸体回来烧借此脱身……跟我的不恭敬比起来，你这完全是畜牲吧？”</p>
她煞有介事的点头：“说你是畜牲，都侮辱了“畜牲”二字！”</p>
林元铎面色铁青：“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你逼迫，我何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p>
“你这就可不讲道理了。”秦秋婉一脸莫名其妙：“这我让你娶龚莹莹吗？我让你借利钱？还是我让你办那么盛大的婚事？”</p>
连番追问，问得林元铎哑口无言。</p>
听到这些问话，方秋意也有点心虚。</p>
当初林元铎借那么多银子下聘，她只是试探着提了两回，并没有劝说。事实上，她心里清楚，以那时候二人的感情，如果她执意的话，是劝得回来的。这一个月里，她时常后悔。</p>
如果当初林元铎没有办得那么隆重，只是借个十几两银子，兴许现在已经东山再起。</p>
那么，无论是对女儿还是对他们，都是天大的好事。</p>
事到如今，后悔也无用。方秋意这边心里思绪翻飞，就听到对面的楼玉蓉闲闲问：“虐待母亲尸体，是为不孝，似乎是可以入罪的？”</p>
一句话出，屋中落针可闻。</p>
林元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慌乱道：“楼玉蓉，你别胡说八道。”</p>
边上褚修羿适时开口：“夫人说得对，确实有这条律法。我还记得几年前有一个醉酒的汉子，没能及时发现母亲已亡，导致死者被老鼠咬了脚，那汉子也被判了好几年监……这事情府城那边衙门里的卷宗应该还能查得到。”</p>
秦秋婉做出一副惊诧模样：“还真有这种事啊！”又点点头，看向林元铎：“你有一句话说得对，无论我跟你娘这些年相处如何，无论她心里我性子如何，对我是否厌恶，她总归是两个孩子的祖母。右琅昏迷不醒，若是知道祖母死后被人这样对待，肯定会帮其讨一个公道。身为他娘，我该帮忙的。”</p>
当下吩咐护卫：“你们去报官，就说林元铎注意烧死母亲。”</p>
夫妻俩一唱一和，此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林元铎满心慌乱，听到她最后一句，强调道：“我娘已经死了，我放火的时候，没想到会烧着她，我不是故意的。”</p>
“可事实就是如此啊，你娘确实被你一把火烧成了焦尸，连容貌都辨认不出。”秦秋婉说到这里，又皱起了眉：“我们俩夫妻多年，我对你的性子也算有些了解，你偶尔会撒谎，所以，你娘是真的死了被你烧的，还是活着就被……都不一定。”</p>
林元铎睚眦欲裂，死死瞪着她。察觉到门口护卫已经跑远，他急忙追了上去：“不许去。”</p>
秦秋婉挥挥手：“拦住他。”</p>
边上另外两个护卫立刻上前，死死将林元铎摁住，任由他如何挣扎，都只能眼睛血红的看着护卫越跑越远。</p>
眼看阻止不了，林元铎回头死瞪着秦秋婉：“楼玉蓉，你非要这么狠吗？我没有杀我娘，也没有故意要烧她，你这是想毁了我！”</p>
就算最后大人查出林元铎真的不是故意，可这么恶劣的事情传出了后，外人肯定议论纷纷，到得最后，真相如何已经不要紧。</p>
秦秋婉猜到了那样的结果，可那又如何？</p>
就算林元铎不是故意，那失手杀人的凶手也不是故意的啊，还不是同样会被入罪？</p>
“就算你没有杀你娘，那另外两具焦尸呢，你们俩想隐姓埋名，让人以为你们已经死了。把那两人弄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把他们烧得面目全非了吧？若不然，也达不到你们的目的啊。”说到这里，褚修羿接过话头，好奇问：“那两人你们从哪找来的？”</p>
林元铎：“……”</p>
入土为安，折腾尸体在当下人看来是特别不人道的事。林元铎如此，也会被入罪的。</p>
方秋意早已面色煞白。</p>
她倒是想开口劝说，可面前的楼玉蓉本来就恨她，哪里会听她的劝？</p>
真劝了，说不准还惹得楼玉蓉更加生气。当下这恨不能当自己不存在，使劲往角落里缩。</p>
秦秋婉兴致勃勃：“方秋意，林元铎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做生意的时候又自持身份从来都不肯帮忙搬货，他力气应该不大，弄来那两人时，你也帮忙了吧？”</p>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p>
方秋意面色惨白。</p>
事情发展到如今，早已偏离了他们的设想。</p>
应该说，直接偏到了天边去。本来他们以为，楼玉蓉在林元铎死后，会把儿子接回好好照顾。如此，赌坊的打手定然不会放过，如此，楼玉蓉很快就会把债还上。</p>
到得那时，他们俩就能低调的回到城中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哪怕被发现了，只要推说当时他们去了外地，对小院中的事一无所知。应该就能糊弄过去。</p>
毕竟，着火的事已经结案，谁会寻根究底？</p>
他们俩做梦也没想到，楼玉蓉竟然这么较真，非要去衙门告状给林母讨回公道。</p>
林元铎恨得咬牙切齿：“楼玉蓉，那些年你也没有多孝顺我母亲。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对吗？”</p>
“对啊！”秦秋婉一本正经。</p>
林元铎：“……”</p>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怎能说得这么坦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