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雷蒙德的立场上,有一种最为稳妥、也是一般的企业高层和行政部门有心人最常用的办法,即:
雷蒙德向史蒂芬妮客观地陈述这件事,并且主动承担未能阻止托尼斯塔克解散斯塔克工业军工业务的责任,承诺将把相应事件的影响减少到最低。
这样他给史蒂芬妮留下的就会是一个忠诚、负责、有担当,或者总的来说,可靠的印象——一个可靠的人在任何投资者眼中都会是可靠的合作对象——至少你不用担心他卷了你投的钱跑路,而且退一千万步说,交给他的任务一定会有一个反馈。
但……这样就够了吗
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是足够了;甚至对华尔街大部分投资人来说,这样也足够了——这年头,即使是华尔街最可信的大基金的经理推荐给你的创业者,都未必有雷蒙德徐这么良心的。
但对于随时随地追求可居之奇货、渴求以一本而取遗世之泽的华府官僚来说,可靠,甚至不是游戏结束的开始,而只是牌局开始的结束——那些官僚,能够沿着华府台阶攀登的,有哪一个没有做出过这样既能保全自己、又能在上司面前争取好感的答复呢
作为一个华府的圈外人,徐教授这番圈内人的标准表态或许会让史蒂芬妮一时放心,但他终究是这個圈子里的外人——要想得到圈子里的福利、资源与平台,徐教授需要给出一个有魄力的答案。
这一点,徐教授知道,史蒂芬妮知道,史蒂芬妮知道徐教授知道,徐教授也知道史蒂芬妮知道自己知道。
但两位不期而遇的聪明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端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液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如同两人的眼神般。
摩天大楼间,灯红酒绿织成无边幻梦;车流粼粼中,五光十色辉映谈笑风生。合同、期权、意向编织出洪钟大吕,与金钱撞击的声音在静谧低语间酣然大笑。越过钢筋混凝土,哈德逊河肆意地冲撞在曼哈顿岛上,在流光辉影间分为两支,又在觥筹交错中合二为一,最终在金色提灯的照耀下汇入大西洋亘古的波涛。
在这个以金钱衡量一切的世界,即使是莫名难测的命运,亦或是奔腾不息的历史,在资本凝结的曼哈顿前也不过是一笔微不足道的修饰。
雷蒙德抬起眼来,看了看总监身后、大厅两侧那华贵的雕像,在数秒后略微举起手中的香槟杯向史蒂芬妮示意,然后将杯中金色的酒液一饮而尽,随即果断地躬身,语气深沉:
“女士,我负全部责任。”
然后教授就只是沉默,用他那如同黑夜一般的眸子,沉稳地、不带感情地看着史蒂芬妮
“够胆!”
史蒂芬妮的眼角跳了一下,意外是她的第一反应——
在她的预计中,只要徐教授愿意客观陈述事实并且愿意承担一部分责任,她就会继续把这场投资继续下去。
但对方居然选择承担全部责任——
要知道那也包括托尼斯塔克的那部分——
不论有多少人清楚托尼斯塔克到底有多么巨婴,在徐教授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切的问题——
不论是金融市场的重挫、经济数据的惨淡、地方经济的萧条还是大规模法律对抗导致的宪法危机——
一句话,因为斯塔克工业转型引发了任何乱子,雷蒙德徐都将会迎接因此而受到波及的华府高级官员、国会议员和参议员们的全面怒火。
那时候,能被一辆泥头车当街撞死,都算是国会老爷们天恩浩荡了。
但是,反过来说,站在史蒂芬妮的立场上,这句话不仅仅是徐教授对责任的承担,也是对如何善后这件事的总思路——
由雷蒙德徐承担一切的责任,自然,也需要给予他对应的权力。
这话说得格外狂妄,但在史蒂芬妮听起来却格外地理所应当——给予与获得对等,这是华府的底层代码,也是唯一的代码。
“……”
史蒂芬妮在片刻间完成了对雷蒙德的重新评估:一个新时代的理查德米尔豪斯——因为巨大的风险对应的是空前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