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踏上鬼市大街的破晓,刚舒口气,就听得道路两侧的屋顶上方忽地响起阵阵机括之声,他愕然回首,便见箭如雨下,将最接近铁荆棘的那批民众射翻在地,血流如注,染红了雪地,其中不少未完全死透的,身中数箭,钉于地面,还在呻吟挣扎,其状甚惨。
这便是床子弩的威力了,恐怖如斯。
“止!”那十人长又一抬手,令行禁止,箭雨即停。
试图暴乱的民众被吓住了,不敢再上前。
那十人长冷哼一声:“有钱的缴钱放行,没钱的,我奉劝诸位,赶紧逃命吧,这批尸体,足以引发尸暴了。”
何为尸暴一般是大量的血腥味四溢,引来数量至少上百的尸魃,其势如潮,其害如蝗,所过之处,人畜无存,只剩白骨。
一般来说,尸暴发生在冬季,天寒地冻,动物们大都冬眠,民众也会提前做足储备,至少两三个月不用出门,名曰“捱冬”。
于是冬季成为尸魃最难捱的日子,他们虽是行尸走肉,也有进食的本能,其他季节,尚可捕食野生动物,但冬天一到,动物难觅,只能将目标转移到人类聚居地,当大量的尸魃聚集在一起,便容易形成尸暴。
大城拥有坚厚高耸的城墙,堪称铜墙铁壁,面对尸暴的冲击岿然不动。
而大城之外的那些人类聚居地,每到冬季都会面临尸暴的洗劫,死上一大批人。
但人类是比较聪明的族群,善于在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
比如鬼市这样监控严密、防御完善的市镇,总能在尸暴刚刚冒头时,就将其打散,形不成气候,从而避免了一次又一次的浩劫。
而得不到食物补充的尸魃族群,则变得越来越瘦,直至皮包骨头,但却不影响他们的行动力和杀伤力,这是迥异人类的一大特点。
破晓的运气比较好,在独自逃荒的几年,竟没有遇到一次尸暴,到了鬼市后,又得到托庇,还是没见过一次完整的尸暴。
是以,他对尸暴并无直观的恐惧,尤其进入安全的鬼市大街后,抱着“他人死活、关我屁事”的想法,很想留下来看看尸暴是怎么形成的。
不过,他的想法落空了,路边一个担任指引的保丁吆喝道:“兀那小子,还不快去赌坊报到!”
鬼市大街可以容纳大量人丁的公用场所,除了赌坊就只有擂场了。
但擂场是露天的,赌坊是室内的,便成为接纳避难者的合适之地。
破晓最后回头看了一下西门的方向,只见聚集的民众快速消散,既然冲不开关卡,又可能引来尸暴,谁也不愿意等死。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接下来,只怕那些富户要遭殃了,谁都看得出来,保丁在死守鬼市大街,龟缩不出,瓦屋区的安全已无保障。
破晓对那些富户幸灾乐祸,有钱不如有一个好朋友,铁柱这个朋友,他这辈子是交定了。
他步履轻松地走在几乎空无一人的鬼市大街上,两侧的店铺皆大门紧闭。
破晓才注意到,大街上的积雪居然只有很薄的一层,不由抬头看去,依然是漫天大雪,毫无减弱的迹象,唯独大街上空的雪花稀少,似乎被一股从下而上的气流冲散。
大旱三十年,怪事年年有,怪物何其多,破晓已见怪不怪了,内心毫无波动,经过了同样闭门的食肆和兰桂坊,赌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