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娘说到此处,脸色已是微微发白。
金州牧?明漪若有所思,蓦地抬眼看向薛凛,后者亦是眉峰微拧,不知在想些什么,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阿塔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好在那人是醉后之言,醒来便忘了。我阿塔自有些人脉,起了疑心便让人偷偷查了一番,没想到那人说的是真的,金州牧待到夫人一年孝期满后,就要续弦,也不知怎的,就瞧中了我家阿玥。那金州牧虽是纪州第一人,但已是五十来岁了,做阿玥祖父都可以了,我阿塔又怎么舍得将阿玥给他?”
“可我们胡家虽然生意遍布安西十四州,各州权贵都要卖我阿塔三分薄面,却知道这金州牧是个不好惹之人,唯一可解此局之法,便是要趁着金州牧还未与阿塔言明此事之前,先将阿玥嫁出去,才能彻底绝了金州牧的念头。”
“可是这位金州牧是个权大势大的,你们害怕就算将胡十二娘许配了出去,也保不住她,那就白白得罪了金州牧,太过得不偿失,除非,这个人是金州牧也要忌惮之人,所以,你们便挑中了我家爷,知道他极缺马种,便以马种为饵,一封邀帖将他请来。胡四爷心疼女儿,百般试探我们夫妻是否恩爱,而你,胡七娘,亦是想要为了你妹妹讨好于我,好叫她日后过了门日子好过些。嗬!不得不说,你们这做人父亲和姐姐的,为了胡十二娘真是煞费苦心,偏偏,这小姑娘却不肯领情。”明漪轻轻嗤笑一声,接下来的话半点儿没有客气,将胡家人隐秘的心思尽数摊在了日头下。
胡七娘表情有些讪讪,却不敢辩驳半句。
“也不知道胡十二娘是不是当真心气儿高不愿给人做小,还是看不上我家爷,觉得委屈……”明漪伸出手,在烛光下仔细打量,似是要研究那并未涂蔻丹的粉嫩指甲盖儿一般,语调甚是随意。
胡七娘忙道,“自然不是,容爷这般人物,阿玥如何会看不上?可委屈也是真,这丫头自小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又自小就被灌输不可与人为妾的想法,可一朝巨变,让她如何不委屈,如何坦然接受?她再懂事,也不过才十四岁啊!”胡七娘说到这儿,眼睛微微润湿了。
“而且,这丫头虽是看着娇纵任性,实则最是心地纯善,她自见了容爷与夫人鹣鲽情深之后,便更不愿插足你们当中,亦是不赞同阿塔因她之故算计容爷,让容爷平白树敌,是以她今日才搞了这么一出。容夫人,请你相信,阿玥她当真没有害你之心,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是傻子,怎会如此呢?她不过就是想引得容爷震怒,最好带着夫人拂袖而去,再不会搅进胡家的这个乱局之中。夫人,我家阿玥是因为良善,放弃了自己,她是真正不想活了呀!”胡七娘看着明漪,一脸的期期艾艾,眼里的泪滚滚而下。
明漪脸上却不见半点儿动容,“你们胡家之事本就与我们无关,难道我要因为她不将我们牵扯其中,就要对她心存感激吗?胡七娘,我不是圣人,虽然因着胡十二娘,你们的算计落了空,可一早从你们起了算计之心时,便该明白,是你们欠了我们,我们不欠你们什么。”
明漪的冷漠,或者该说清醒好似将胡七娘击溃了,她委顿在地,哭得凄惨,却再没有开口让明漪看在胡锦玥善良的份儿上,再帮帮她。可是,她的小妹妹怎么办,难道当真要嫁给那个半脚踩进棺材里的糟老头子吗?那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呀!
明漪目下闪了两闪,悄悄掐住了掌心,端住了脸上淡漠的神色。
“胡十二娘身上有什么东西,是金州牧非要她不可的缘由?”一直冷眼旁观,自始至终未曾开过口的薛凛却在这时骤然发声问道。
明漪蓦然抬睫,是啊,就算是续弦,胡锦玥的年龄也太小了些,若是冲着胡家的家业,一个出嫁女能起什么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