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漪正在凝神思索,骤然听得一声细微的“啪嗒”声,她神色一凛,蓦地扭头看过去,窗牖上映着窗外树影摇晃,方才半支的窗户被吹了开来,支木落在地上,垂地的纱幔被吹得蹁跹飞舞,亦是直直吹得案上纸页刷刷作响。起风了,那风里带着凛冽的寒气,声声紧,随风带进来几抹细碎的白影,明漪愣了愣,竟是这场酝酿了几日的雪终于在此时落了下来。
只是,这风灌进来的滋味就不那么美妙了。
明漪用镇纸将桌上的纸页都压住,这才起身去关窗,回过头时,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的屏风,脚尖微动,就听得外间隔扇被人拍响,风雪呼啸中,隐约能听见细弱的婴儿哭声。
明漪心头一紧,疾步朝着殿门处走去,将殿门一拉开,北风便卷着雪花,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而门外,一个乳娘和一个宫女正抱着被裹在襁褓中的囡囡站在外头,哭声正是从襁褓中传出的。
那两个乳娘和宫女急忙朝明漪行礼,明漪抬抬手,将两人往殿内让,“先进来再说。”两人没有推辞,抱着襁褓进来,明漪冷瞥了一眼回廊那头正朝这边看来,甚至看样子想要过来的守卫和宫女,见他们顿住动作,显然放弃了过来的打算,她这才冷冷关上殿门。
门一关上,她转过头时,神色已转为关切,走过去一边问着,“囡囡怎么了”,一边已是伸手过去,将襁褓接到了怀中,襁褓里,囡囡已哭得小脸通红,看上去,更是可怜了,明漪的心口不由得微微一揪,“可是饿了吗?”
“方才醒来时已是喂过了,也吃了,可吃完了还是哭,尿布也看过,也摸过,没有发烧,也不知是不是那疹子发痒,小郡主难受,她又不会说,便只能哭了。奴婢们也说不准,可也怕耽搁了,只得抱了小郡主过来烦扰郡主……”那乳娘自是怕担责任,忙不迭道。
原本还在微微笑着的薛凛骤然脸色一变,连忙靠过来,“怎么哭了?”一边问着,他一边抬起手来,想要给她擦眼泪,可看了看她腻白如瓷的脸颊,又瞟了瞟自己满布老茧的粗糙掌心,恁是没能下去手,手举在半空中,目光不时游移在她的脸颊和自己的掌心上,很有两分手足无措的狼狈。
怀里囡囡揪着她胸前的穗子晃了晃,许是不满她不理自己,扭了扭小身子,咿咿呀呀地似在抱怨,明漪堪堪醒过神来,忙将她抱起,轻轻拍哄,一垂目,却见自己脚边,被擦洗得干净,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映出一道影子,就落在她和囡囡影子的旁边。
明漪垂下眼,目光落在殿中地面上,那交叠在一处的影子上,半晌,她缓声道,“薛容与,我手酸了。”
“不必!我不喜身边有人伺候,你们下去吧!左右你们也就在偏殿,隔得又不远,若真不成我再叫你们!”明漪却是不领情,将声往下一沉,那股子说一不二的气势登时便让乳娘二人再不敢多说什么,迟疑着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这一幕……竟是有些似曾相识。明漪蓦地想起头一回与小囡囡见面时,她也是这般,只是那回,她是因着要找安嫤是以才哭得厉害,安嫤一接过去,她便歇住了,难不成……这一回小丫头是哭着找她?
可她话还没说完,方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囡囡竟是缓缓止了哭,几人皆是一怔,垂目看去,见囡囡果真已是慢慢歇了,只是委屈巴巴地憋着嘴往明漪胸口蹭。
明漪本还有些不信,可见怀里小丫头非但没哭了,还揪着她胸前的穗子咿呀了两声,眼角还挂着泪珠呢,被泪水洗涤得透亮的眼睛看着明漪,已是讨喜地翘起了嘴角……这才不得不信,这么小小的人儿,怎的就鬼精成了这般?
明漪一时心中又是惊诧,又是软成了一汪水。
乳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郡主是要找郡主呢!”
薛凛愣了愣,抬眼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