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何韶晴出身如何、为人如何,她在芫荽面前说了那么多香菜不愿意说的谎言——
单凭这一点,香菜就蛮感激她的。
不过她还是看得出来,马三爷的这个女人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比方,芫荽问起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何韶晴说:“香菜做的蛋糕很好吃,我会经常光顾她工作的蛋糕店。”
再比方说,芫荽问香菜既然病了,咋不把她送到医院来。
何韶晴美唇一掀一合,信口拈来:“想来她是不愿让你看着心疼,才不让我们送她到医院来。我恰好碰上了,见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方便,就自作主张带到我家里去了。”
单蠢的芫荽听的心头暖暖,压根儿就没觉察出这些话中哪儿有不对劲儿之处,当真以为香菜和她相识于渠司令蛋糕店,又以为何韶晴经常照顾香菜的生意,言表之下对一副菩萨心肠的何韶晴尽是感激。
也不知这女人打哪儿看出芫荽好蒙好骗,说起谎来一套一套的,把香菜也唬得一愣一愣的。
关键她措辞特别有技巧,明明是忽悠,然而听上去特别像是在陈述一桩桩事实,还带着那么一点讨好人的味道。细细品味她那些话,似乎觉得也算不得谎话,只不过灌迷/魂汤的成分比较大罢了。
香菜默默地给她奉上自己的一双膝盖。
芫荽这关,算是过了。
原本以为是这样。
不及香菜松口气,只听芫荽又问:“我妹妹在外面都是一副男孩子打扮,你咋知道她是女儿身?”
香菜怔住,看向何韶晴的目光中带着些无奈更多的却是哀求,心中默默祈祷何妹子可千万别在这儿节骨眼儿上掉链子。
何韶晴略微垂首浅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时,两眼依旧是笑盈盈的,那一派自如之色始终没变。“有一次我们在女厕遇到了,我也没太惊讶。香菜姑娘平日里总以男装示人,可是藏不住水灵娇柔的气质。其实仔细看的话,你妹妹还是个美人胚子呐!”
这番话显然对芫荽很受用。比起听别人夸他,他更高兴能从别人嘴里听到夸他妹妹多好多好的话。
帮香菜过了芫荽这关,何韶晴便起身告辞了。她大可以凭借此事,到藤彦堂面前好好邀功。
芫荽和香菜这对兄妹。一直以来相依为命,两人之间感情好的自然是没话说。但何韶晴还是从他们身上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他们之间仿佛横了一条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裂缝。这条裂缝一旦被撕开被无限放大,将会是一道无法复合的血淋淋的伤口。
何韶晴离开的时候,芫荽坚持要送她到医院的大门口。兄长腿脚不便,香菜只好代劳了。
唯恐香菜又跑个没影,芫荽刻意嘱咐她送走了何韶晴之后就赶紧回来。
看着香菜和何韶晴的身影双双消失在楼道里,拄着拐杖的芫荽仍久久不转身回到病房中,整个人仿若一座满眼充满期盼的雕塑,等待着谁能来激活他的魂与灵。
谁骨子里没有一点清高自负的成分?在香菜的体内,这种成分又何止一点点。正是因为这种性情在她体内作祟。即便她穷到无路可走,也很少接受别人的施恩。
这一次,何韶晴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香菜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但是要让她将这份感激溢于言表说出口,总归也是会心生别扭。
香菜走在何韶晴前头,酝酿了一肚子感谢的话,累得她脑门都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的薄汗,结果话到嘴边,只有两声“谢谢”。
第一声,是要感谢何韶晴在她病重时仗义出手相帮。
第二声。是要感谢何韶晴在芫荽面前帮她打圆场。
何韶晴似乎很开心,一蹦一跳上前,亲昵的挽住了香菜的一条胳膊。
一被触碰,香菜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公鸡,恨不能将何韶晴抱着她胳膊的双手啄出一个个血窟窿。
香菜将胳膊从她手中抽离,“注意点啊,你帮了我,我是很感谢你。我可没说过为了感谢你我要以身相许!”
何韶晴哭笑不得,“我可不敢要你!”之后,不顾香菜的抵抗,她重新挽住了香菜的手臂,“其实你不用谢我。我做这些根本就不足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香菜猛然停住脚步,侧脸定定的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何韶晴。心中料定何韶晴所说的救命之事就是那次在百悦门从高台上掉下去被她接住的事。
不可能!
香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她去百悦门,刻意做了伪装,还戴了一张面具。而在那之前她跟何韶晴素未谋面,在那之后何韶晴跟她仅有几面之缘,不可能将她认出来。何况她救何韶晴的这件事,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过。当时有不少目击者倒是真的,但那些目击者又有谁是认得她的呢?
目击者会是阿芸或者燕松揭穿了她的身份吗?
他们两个。燕松没那个胆子,阿芸那张嘴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何韶晴看穿香菜心中的疑惑与否,她倾身凑近香菜的耳朵,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说:“其实我会读、心、术!”
卧槽,马三爷的女人中二了!
香菜的内心极为不平静,突然就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见香菜无所表示,何韶晴以为她不行,急的直冒火,跺着脚说:“你别不信啊!”
“我信,我真的信!”香菜默默在心里加了句,就算你说你是能让世界放逐、现实爆裂、精神粉碎的宇宙女超人,我都信!
中二是病,越否定她,这病越严重!
何韶晴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她从香菜的眼中看到的不是信与不信。而是红果果的同情。
她略感无力的解释道:“我只要一碰人家,就知道人家心里在想什么!”她直直的望着香菜的杏眼,重重的说了一声,“真的!”
一碰人家,就知道人家心里在想什么
怔了两秒,香菜顿时就感觉胳膊跟针扎一样,她下意识的将手臂从何韶晴的爪子里抽了出来,动作之大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