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蕊帮他理了理枕头,让他靠好。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细致了,鲁易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焦灼在他脸上,他偏头去看,就见昨晚那位,应该是乔蕊老公的男人,正用冷淡的目光,轻轻的看着他。
他的视线真的不是很重,就是那种慵懒中带着淡凉的,可是偏偏,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等乔蕊给他弄好,他躺好了,见乔蕊又拿着苹果打算替他削皮时,鲁易清晰的看到,那个男人眉毛微微的蹙了一下,显然是已经不悦了。
鲁易连忙拒绝:“我不想吃东西。”
乔蕊顿了一下,这才放下苹果和刀,站在那里说:“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刚才在车上,那位戴维先生说,那几个孩子已经都接过来了,等到你出院了,戴维先生会送你们离开,你有要去的地方吗?”
鲁易沉默一下,低着头,没做声。
乔蕊知道他有一些秘密,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为什么会甘愿在贫民区做一个流浪汉,就算在外面做任何工作都能养活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最没尊严的这条路?
这本身就很奇怪,昨天的相处,她记得鲁易说过,至少他现在还活着,她还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离开这里他就会死吗?
不过现在看鲁易的表情,似乎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乔蕊抿了抿唇,便说:“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回到中国,你还有家人吗?或者,在美国你有什么朋友吗?再或者,你希望在哪里生活?”
“就在这里。”鲁易停顿了一会儿,淡淡的说:“你送那几个孩子走就行了,我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离开,反倒不习惯。”
乔蕊皱起眉:“你不走?可是这里,你并不好过。”
“以后应该会好过很多,就算不为戴维先生效力,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应该也会照拂着我,我不用担心了。”
“可是……”乔蕊还想说点什么,鲁易却摇摇头,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乔蕊皱起眉,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理解了。<read type='page-split' nu='4' />
<span>景仲言捏住她的手心,突然说:“帮我去买杯咖啡?”
医院的自动贩卖机,有咖啡卖。
但乔蕊知道,他喝东西向来嘴刁,这种医院的自动贩卖机出来的咖啡,一定不合他的口味。
他这是在,支开她。
或许男人和男人间能说的话比较多。
乔蕊沉默一下,点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她一离开,景仲言便看向病床上的鲁易。
他的脸上有很深的胡须,虽然不是非常浓烈,但是也遮盖住了他原本的容貌,昨天被送到医院了,过了一夜,他原本肮脏的皮肤,已经被护士强行洗干净了,大概也是因为此,他习惯性的把头发放下来,盖住脸庞。
他不想别人看到他的容貌,真实容貌,乔蕊或许没注意,但景仲言一眼就看到了。
并且,他其实,认得他是谁。
“你的追诉期,还有七年,你打算七年都在这里躲着?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没人知道?”
鲁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吓了一大跳。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鲁易有些慌张的说,表情看起来却僵硬了许多。
景仲言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欣长,眉目淡然,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撤销眉宇间的慵懒,换上一副稍微严肃些的表情。
“杀人,潜逃,改名换姓,你做的不是很熟练,你的名字,一查就查到了。”昨晚乔蕊睡过之后,景仲言打了一通电话,让人帮他查了一下。
现在这个鲁易的生平资料,都在他的手机里。
不过他不想过问,他今天都不打算说出来,毕竟知道是一回事,坦白出来,就完全没必要。
但是乔蕊似乎对这人很上心,到底是患难中的朋友,相识于落难的,即使才相处一天,已经有些感情基础了。
况且,乔蕊本身就是比较容易心软的类型。
他不想她一直揣揣不安,便打算,把事情说清楚。
“你的证件不能让你回国,因为你有案底在身,并且还是杀人重刑,所以你只能躲在这里,美国的那几个贫民区,都是可以逃避警察耳目的好地方,这种地方复杂,罪犯太多,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里,也禁锢了你,就仿佛是另一栋监牢。”
鲁易嘴唇苍白,脸也开始发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全都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在美国,他有另一个身份,另一个名字,鲁易是他的本名,以前他从没用过,可是他还是查到了,他甚至都看清楚他的容貌。
鲁易说不出话来,他的确犯了法,在这里也的确是逃难,也就因为如此,他不能离开,走到任何文明发达的地方,他的脸只要出现在任何的摄像头里,他立刻就会被抓到。
在刚刚逃亡的时候,他也是想尽各种方法想回到中国,偷渡也好,别的方法也好,想了无数。
最后发现,都太困难了,他在美国没有这些关系,也没有这种势力去接触这些关系,因此,他只能躲在境内最远,也最混乱的地方,安静的等着十年的追诉期结束,然后,便可以光明整大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