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里特别到省部级层面,代表省委进行约谈的份量很重,通常都带有戒勉、警告的意思,要全程录音录像、专门立档保存的。如果后面察觉被谈话人未能落实相关意见,上级组织部门有权向钟组部等提交材料!
谈完话去会务中心途中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詹印再三掂量后说人家划下底线了,跟唐峰等国企点到为止不能逼人太甚,还有就是引进来的资金要优先发展重工业,少玩黄树不熟悉的资本运作,他们摸不着底心里害怕。
有省委、詹印的话在前,楚中林的请求就让方晟为难了。
“方哥最近头很大吧?”楚中林看出他的犹豫,笑着问道。
“一片混沌,寸步难行。”
“相比之下沿海省份环境还是相对较好的,越往纵深情况越复杂,这几年办案我也感觉到了,”楚中林叹道,“如黄树、原山等省要么不揭盖子,揭开来就是触目惊心的窝案,得连根拔起一大群领导干部,很多时候高层也有其难处……”
“不是不想查,是不敢查吧?”方晟道。
“唉——”
楚中林欲言又止,起身给方晟泡茶拿水果,给他充分的思考时间。
转了一圈又回来,楚中林边坐下边说:“实在困难就算了,专案组可以重点突破另外两方面,事情并非一成不变,方哥灵活多变的套路我也多少学了点,哈哈哈。”
与之前联手查田泽的双赢模式不同,扳倒尚昭对方晟没有半点好处,且万一传出去还会招来麻烦——三滩镇到润泽栽在方晟手底的人太多太多,但田泽的账没算到方晟头上,目前为止级别最高的也就罗世宽、苗彰荣等正厅。
双江前纪委书计夏伯真下野是多方合击的结果,虽说事起双规方晟,后面他的遭遇却跟方晟没太大关系,主要还是自身不严谨才致使被卷入那桩冤假错案当中。
也就是说,若方晟暗中援手扳倒尚昭的事泄露出去,恐怕会引起所有——包括詹印、吴郁明甚至陈皎、卫君胜等人的警觉,日后除了黄海系干部,哪个敢跟方晟合作?
想到这层关系楚中林不由打算放弃原先想法。
方晟笑着摇摇头,道:“我知道中林在担心什么,可那些绝对不是我担心的问题!中林啊,我、你还有正阳以及华杰这帮人可以说是赤手空拳闯出来的,原先没背景没人脉没后台,发展到今天应该来说还算不错……”
“都是方哥运筹帷幄,大伙儿都感激得很呐。”
“我说的意思是,哪怕做到省部级甚至更大的领导,作为出身平民阶层、土生土长老百姓出身的我们,要随时问自己一句话——做官为了什么,我有没有坚守信念保持初心?”
楚中林悚然一惊,瞬间脸有些发烧,讷讷道:“方哥教诲得对,我想得太多却忽略了问题的本质!”
方晟道:“中林也想到了,很好!咱们这些人为啥投缘,因为经历在三滩镇和开发区跌打滚爬,都知道彼此真心为老百姓做实事,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能力让老百姓获得幸福安康的生活!基于这样的信念,对于贪官污吏咱们从来不会同流合污,对于歪风邪气咱们从来不会迎合奉承!要坚持成为体制里的清流是不容易,但只要有机会有可能,一定要勇敢地做,何必太在意后果?”
“方哥说得太好了!”楚中林精神振奋地说,“从区区黄海县里的小办事员一步步成长到现在的位置,可以说是无数个惊喜已经大赚特赚,有啥不能失去的?失去了又怎么样?”
“所以爆炸案肯定深挖到底,也许不关尚昭的事呢?还没查就帮他发愁,是不是杞人忧天?”方晟又恢复轻松自如的神色,“连大红是事故受害者家属,本该理直气壮到处索要有书面协议的赔偿,为何逃得不见踪影幕后肯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还有层层保护的给练军提供消息的李长根,居然是省发改委主任颜毅的表弟,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楚中林喃喃道:“颜毅……我查查看……”
他边说边取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桌面目录一行行浏览,不消说每个文件夹都是被调查领导干部的名字,这些内容要是传出去,整个黄树不知多少人要吓得自杀,不知多少人迈上逃亡之路。
方晟却没看,故意起身伸了两下懒腰,站到窗前俯视楼下车来车往,无意中瞥见鱼小婷倚在电线杆边打电话,神情很专注。
隔了半晌楚中林道:“颜毅是陶之亮那条线的人,都是矿区出身,跟体制派、矿务系统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又不是一路的……”
“百铁高速公路修葺招投标他也冲在前面,态度比矿务系统、国企还坚决,我都误以为他是尚昭、李桃的人。”
“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不是,”楚中林道,“据可靠消息,陶之亮与尚昭、翟友明三人由于历史上在矿务方面的恩怨关系很差,以前黄树地方领导到了省府大院很难做。去了陶之亮办公室,尚昭知道了就不高兴;去了尚昭办公室,翟友明就拉长脸说尚昭同志都做过指示了我还有啥说的?”
“关系这么恶劣影响工作不谈,京都知道了也会有所举措的?”
“这就是地域优势,黄树地处内陆交通不便,又因体量小经济落后因而不受关注,不象沿海、几大边陲省份芝麻大的事儿都传得沸沸扬扬,这方面京都也有分寸,不会因为班子不团结就轻易动人。”
方晟忖道:“那就奇怪了,感觉黄树上下迷雾重重,怎么也看不透啊。”
“方哥是大市市长都看不透,想想京都和黄树的普通民众什么感觉?”楚中林深深叹息,“所以来之前虽然领导没多说,但我意识到肩上担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