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领导们固然不敢得罪自己那位靠山,但若有把柄落到人家手里想必不可能客气,而靠山再厉害也不会做明显违反组织原则的事。
这就是简刚窝火的原因:白钰这一下捏得不轻又不重,严格来讲几张假发票不算严重问题,可上纲上线有可能导致包育英说的“回头看”,又容易引发新问题。
查干部都从经济角度着手,这已是官场心照不宣的通用手法,大家都懂的。
长长沉吟后,简刚在心里作了两个决定:
一是以后乱七八糟的发票都从财政那边走,远离扶贫资金,远离白钰;
二是暂时按兵不动,不跟包育英等人搞对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除非触犯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打定主意,简刚又拨通王彩美的手机,以命令的口吻道:“到我这里来一下!”
四楼副乡长办公室。
白钰脸上没有胜利后喜悦,相反心里沉甸甸象压了块铅。此时此刻终于理解父亲从乡镇一路怼到省的艰辛与苦涩,不是不想与人为善,而是环境逼迫之下必须抗争,否则只能任由别人欺负。
细算起来,按民间说法到苠原任职还没“满月”,参加的第二次乡党委会就跟简刚为首的主流势力闹翻了,日后处境可想而知。
但顺从的后果可能更糟:那叠发票就是一个试探,倘若稀里糊涂签了,以后会有更多挂羊头卖狗肉的发票,到头来报销发票的人没事,自己要落得“审核把关不严”的责任。
幸好包育英从正面分担了自己的压力,一个坚定的、值得信赖的盟友!
拿起水壶来到走廊间浇花,不经意间看到人影一闪,原来是王彩美上了四楼,嘴角轻绽,摇摇头踱回办公室。
关于这位人到中年尚有几分姿色的女乡长,综合多方态度闪烁的言辞,以及在网络、论坛上搜索到的信息,大致了解到她原是村妇女主任,被简刚相中后调到乡里之后每隔几年前进半步,稳扎稳打直至乡长。
至于简刚为何不遗余力提携,有人说王彩美乐于奉献,有人说简刚不爱少妇爱熟妇,也有人说简刚需要一个百依百顺的副手,包括在床上……
问题是百依百顺的王彩美只能做忠实的执行者,比如签字、处理事务,碰到类似今天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场面,她根本派不上用场。
——这也是官场普遍存在的两难选择,听话的往往没主见,有主见的往往不听话;要顺利推进工作必须有执行力强的手下,但要把工作做好光执行力强远远不够。
当晚乡里有位姓迟的老板三婚请客,邀请乡领导班子全体,白钰婉言谢绝。简单吃过晚饭,独自在萧瑟的小街上走了十多分钟,反复斟酌,拨通蓝依的手机。
接通后她没说话,只听到细细密密的呼吸声。
“嗯,我是想问你那辆车要不要洗一下?”白钰道。
她笑了,道:“好蹩脚的借口。车子到处是毛病,送到县里维修保养去了……我一个人在宿舍煮养生茶呢,来喝点?”
“好,马上就到!”
蓝依的宿舍在红会驻苠原联络点办公室楼上,防盗窗加防盗门,楼梯口还拴了条德国牧羊犬,成天吐着红舌头低低咆哮着,两眼发出令人生畏的凶光。
然而很奇怪,看到白钰它只叫了一声,然后白钰拍拍它的脑袋,便友好地摇起尾巴。
蓝依迎出门见状惊讶地说:“咦,我家勤奋从来没这么乖过呀,怎么回事?”
“原来它叫勤奋,”白钰笑道,“别说牧羊犬,性子最暴烈的军犬见了我都主动认朋友。”
“军犬?”蓝依目光一闪。
白钰自知失言,连忙调转话题询问那辆奥迪损伤情况,进门后甜甜的茶香扑鼻而来,深深吸了一口,笑道:
“屋里就咱俩还戴口罩?帮你摘掉。”
说着手便伸过去,蓝依没答应也没避让,任由他摘——刹那间白钰有了大学时期帮女友解胸罩的感觉……
再见娇媚俏丽,清纯似水的容貌,白钰又忍不住想偷吻,她灵巧地闪开,道:
“来喝茶吧。”
屋里有两三张单人椅,她偏偏坐双人布艺沙发,他就挤到旁边,身子紧紧挨在一起。
“哎,你……”
她显然不适应这种过于亲密的状态,白皙的脸上浮起淡淡晕红。
他顺势抽出手臂环抱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却贴得更紧,笑道:“这样松多了。”
轻轻扭了扭腰象征性挣脱了一下,她咬着嘴唇说:“你……你很流氓哎,晚上跑过来到底是喝茶,还是吃豆腐?”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熊掌?你是禄山之爪!”
白钰哈哈大笑:“禄山之爪抓的哪儿?”
“呸!”
她轻啐道,不过白钰也只是开开玩笑,不敢真如安禄山那样触摸杨贵妃“滑腻凝如塞上酥”之处。
“很怀疑你是不是如上次说那么单纯,跟大学女友保持手拉手的关系,”她蹙眉打量他,“好像情场老手花花公子的样子!”
“你也有丰富的校园情感经历?”
“碧海师范大学文学院,素有‘碧海女子学院’之称,男生凤毛麟角想风花雪月都难,”蓝依道,“偶尔跟理工科学院联欢,又觉得那些家伙好委琐好难看,加个微信没聊几句就约开房,之后统统拉黑再也不参加类似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