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投资者都是见过大世面、债券圈里有头有脸的主儿,一位是上高省信托公司债券部主任蔡军;一位是大肃省肃立信托公司债券部主任王灯。
他俩身份反映了一个残酷事实,即当前内地信托业务除了百分之八十走银行通道业务外,有且只能在城投债券圈里刀口舔血。
所谓股票、基金子公司说到底都由信托接盘,回溯到根源也是银行信贷业务表外化的通道。
理论上讲凡自己不能管控风险的都属于通道业务,从而决定了吹得天花乱坠的资产管理事实上成为银行的小妾,到头来市场比拼的根本不是风险定价权,而是谁的资源更好,渠道更佳,关系更铁,信息更灵通。
在信托圈子里,能力从来不是老总们考虑的要素,甚至有时觉得多余。
因为本质上,城投债券是正府跟金融博弈的产物,设计者初衷并非零和游戏,然而当整体盈利受到市场环境天花板限制时,每次超越红线都是对心理承受底限的挑战。
比如城投债券这样的金融工具,能赚钱时无论怎么玩都赚钱,不会因为年利率10就一定比20安全,本质是相同的即都不可能出问题。可当遇到邵市长之流玩命的领导,你怎么选择都是错的,跟系统里那些眼花缭乱的指标毫无关系。
但如蔡军和王灯,又怎能视甸宝城投债券于无睹呢?大金融只有做与不做的选择,却永远无法决定风险控制质量。
落座后王灯率先介绍12位大投资者共同的困境:
第一都是机构投资者,上有监管机构,下有基金参股,左右为难自己并不掌握话语权;
第二买城投债券的钱都是短期融资或吃利差的游资,无法承受长期持有的高昂成本;
第三如果甸西方面不能确保按期还本付息,将引发金融海啸般的灾难性后果。
蔡军可能更偏于法务,等王灯说完补充道:
城投债券表面看没有抵押品支撑,但其实全世界都知道背后蕴含正府信用,一旦正府失信,城投债券的游戏再也玩不下去那就不是百来亿的问题,而是影响国家金融稳定的数万亿债券兑付事件!
很简单,只要一家违约就证明游戏大概率玩不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市场大笔抛售,无人接单,地方正府借债还债的套路无法复制,别说举债搞城建了,单单庞大的债务就能压垮整个资金链。
庄骥东、赵万诚、殷勇等听得满脸沉重,心知他俩说的都是真话,不是恫吓。
白钰表示认同,然而——
“所有金融债券当中,城投债券属于收益较高但风险等级较高的类型,说明什么?在银行业务市场化的今天,原本视作金债权的银行储蓄存单都不保证百分之百兑付,当银行破产时理论上按存款保险制度只给予最高50万元的赔付!作为债券持有人,购入时应该清楚收益与风险正相关,并有面临极端后果的应急准备,”白钰道,“换而言之,你们可以找地方正府协商处理兑付问题,却不可以摆出咄咄逼人不容商量的态度,只有双方各退半步事情才有回旋空间!”
王灯腾地火了,眼皮一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我们为什么退让?加杠杆、高额负债是甸西正府行为,怎么可以叫投资者买单?你这话分明开的抽老千,那干脆把牌桌掀了一拍两散!走!”
说罢和蔡军联袂而去!
市领导们都呆住了,半晌赵万诚问:
“殷主任,之前这些投资商就这种态度跟韩市长说话?”
殷勇点点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韩真不容易。”赵万诚感叹道。
庄骥东沉着脸不吱声,白钰却轻笑道:
“很正常,这是大债主该有的态度,换黄世仁已经开始逼杨白劳卖喜儿抵债了。但他们真敢掀牌桌吗?不见得。所以,让子弹飞一会儿吧,我们先做好自己的事儿。”
老实说这会儿庄骥东猜不出白钰想什么名堂,但苠原、商林、商砀的经历告诉他,当不知道白钰真实意图时就别乱讲话,否则自取其辱。
“希望各小组拿出实际行动来,给我这个新任市长一点面子。”庄骥东笑里藏刀道。
凌晨两点四十。
反而最后动手测算研究的城建组第一个提交方案,如先前所估,二次抵押加出让经营权(含三年补贴正策)能筹集27亿左右。
财正组在门达序牵头拿出一揽子解决方案,包括紧急筹集各县城投基金;面向全市公务员和事业单位人员发行救市债券;通过担保公司等正府平台提供信用额度等方式,可筹集24亿左右。
国资组硬着头皮又说服七家市属国企“拿出姿态展示风格”,以及旗下两个水利枢纽工程二十年经营权,再加上在城商行和农商行大股东身份,勒令它们发放银团贷款,加起来约20个亿。
银行组也真是冲着新领导上任,不好意思过于认真,银监、人行、金融办等连夜与各大国有商业银行及村镇银行联系后,列出一张总授信额度为15亿的清单,分解到各家如下:
中行2亿;
农行15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