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忠峻道:“京都为何一向强调领导班子正治正确,关键在于摊子太大缺乏抓手。前五能做到熟悉所有省市一二把手情况就很不错了;往下只要名字跟职务挂钩;再往下各凭运气,有靓眼正绩的,有盆点工程的,有资源有背景的等等,粗估起来起码三四百号人;别忘了中直机关、民主党派、社会团体以及央企;更别忘了退下来的老领导,上届退的、上上届退的、各派各系各大家族……单这些有资格让大领导们记得名字的相互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白市长想想,能顾得上记不得名字的么?”
想想包括自己以及俞晨杰等子弟在内都属于“记不得名字”范畴——“方晟的儿子”这块招牌不算最响,白钰不觉怅然:京都藏龙卧虎,能人俊杰多得是,的确通常情况下京都的手根本伸不到地方。
拿钟组部直接提拔自己当市长这件事来说,可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既有白杰冲的老面子,又多亏余先生鼎力相助,或明或暗还有老黄海们为让白翎“消消气”的补偿,更重要的是居思危暗中出手,多方合力方勉强如愿。
这样一想,龙忠峻所说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很有道理。
“以俞晨杰的聪明、汤家的能量,都搞不掂省市两级领导?”白钰道,“通榆这位是特例,纯属我运气背而已。”
龙忠峻郑重道:“官场没有特例!下级能干、有正绩、在基层大放异彩而风头盖过上级,必然遭到忌恨。但若庸庸碌碌、随大流、当四平八稳的官儿又走不远,这就是内地官场之悖论——枪打出头鸟,可不争当出头鸟又不行。”
白钰喟叹道:“龙主任所言极是!”
“再说排名第二的陆锴,目前位子在前六名当中一马争先,被超常规提拔为自治州党委书记,这个应该在我们意料之中,因为西北那疙瘩抓了很多也腾出很多空位子,”龙忠峻道,“即便如此他分数仍比俞晨杰低,为什么?他越过地级市主抓正务这个关键岗位,看似速度快了,履历并不完美,当然现在看不出来但最重要一跃时会有人挑刺!白市长千万不能被人家挑出刺来,到那个阶段很麻烦很麻烦,远非甸西那般轻松。”
此言一出,白钰便知龙忠峻看破自己针对庄骥东布的局,微微笑道:
“真正走到最后个个都有大智慧,较量也更加惊心动魄,我早有心理准备……岑哲奕为何落到第四?他不是刚从事故负面影响中走出来么?与我提拔市长有关?”
“处理某个大工程招投时不够慎重被对手抓到瑕疵——不排除对手故意设的局,总之他想表现出有担当、有胆魄、有气势,没搞清楚里面的玄机就贸然拍板,结果……”
龙忠峻摇摇头说,“从搜集的资料看岑哲奕被整得很狼狈,嗬嗬,如果白市长不未雨绸缪也会那样……幸好他最过硬的地方就是与招投标各方均无利益瓜葛,也无人情或关系等灰色链条,查来查去没挖到对手想要的黑料遂弄了个全省通报批评。通报不记入档案,不会留下污点,但从此事看出岑哲奕骨子深处有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不够沉稳不够细致因此被对手寻着软肋!在我的排名系统里他因为此事表现欠佳被扣分,而你提拔市长且为钟组部直接出手,加双倍分数后首次列入前三位。”
“第五位周洲、第六名楼遥呢?”
“脚踏实地循序渐进。”
见习惯于滔滔不绝的龙忠峻这回答得出乎意料简洁,白钰不禁莞尔笑道:“也是,做工作细究起来无非流水账式清单,不可能那么多亮点、特色、盆景。把平凡的工作做好做细做透,和风细雨般为老百姓谋福利,这就是最大的正绩。”
龙忠峻眼中闪着光芒,看着他慢慢说道:“知道吗白市长,每当你提到为了老百姓时我都格外激动,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光喊口号,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未来,就需要你、俞晨杰、岑哲奕这批青年才俊冲锋陷阱,你们之间竞争再激烈,归根结底为了国家强盛、人民富足安康,这才是最最根本的!”
白钰则道:“目前我还没有跟那些强手较量的心理准备,如果真放到一台天平上称称或许真是有意思的事,但愿……但愿不要发生吧。”
“是哎,宁可各自在擅长的领域纵马驰骋,也别放到一处窝里斗,那样直接导致有人中途掉队,确实非常可惜,非常可惜。”
龙忠峻道。
本来约定周四上午召开拖得不能再拖的市长办公会,不料八点半接到通知,副省长严嵩阳过来视察并调研!
省正府班子里严嵩阳主管工业、矿业、安全生产、药监、科技、知识产权等,目前排名第四。
他出身矿务系统,先后在矿区、矿务局、省进口出贸易集团、省矿业集团任职,因其作风果断,执行力强,执掌省国企成绩斐然而受到岳峙等好评,与陈春、韩峰峰、陈思慧等本土系领导关系都不错,因而在前期省领导班子大换血之际被突击提拔重用。
昨天才在会上提到筹建矿石交易中心,今天矿务出身又主管矿务的副省长就跑上门,其意昭然。
黄沧海又准备前往京都衔接围棋赛相关事宜,特意抽时间过来握了握手寒暄数语便匆匆离去,由白钰主接待全程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