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
冬天的早晨天色亮得晚,孟窈起床时才刚六点,天都没亮,她伸手在床头柜上方的墙壁上摸到开关,将房间的灯打开。眼睛骤然被明亮的灯光一刺十分不适应,孟窈下意识眯了眯眼,却没有时间耽搁,快速地穿上衣服。
宋兰也刚起床不久,披了件厚外套在厨房准备早餐。孟窈洗漱完,宋兰的面条也正好出锅。
这个点距离宋兰上班的时间还有些早,宋兰每天煮好早餐都得再回房间眯会儿,步入冬天后,可能是被窝舒服的原因,睡眠也比夏季多了些。
孟窈曾提出过冬天不在家吃早餐,早自习结束后她可以去食堂吃,却被宋兰否决。
当时宋兰边打着哈欠说:“要是我煮的这几顿早餐能让你在高考时想着我的付出考好一点,那我这些辛苦也算是值了。”
孟窈不喜欢她这样的说话方式,但宋兰的辛苦又是事实,孟窈无法反驳,抿了抿唇,没吭声。
吃过早餐出门时,天还黑着,只有路灯照射着地面。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孟窈走出单元楼才发现路面铺了一层积雪,大概是不久前有人走过,在雪地上留下几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下雪天行走不便,以往孟窈六点半能到达学校,今天晚了几分钟。
比平时晚到的不止她一个人,但早早抵达教室的同学也不少。
风翰高三的早自习六点四十正式开始,但有一部分人会早到教室背书记单词,尤其是住校生,冬日里通常六点二十左右高三教学楼所有教室的灯就亮起来了。
从清晨到深夜,高三的每一位学生都在为自己的未来付出最大的努力。
早自习结束,天终于亮了。
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白茫茫一片,雪还在簌簌下着,宋思绮冷得打哆嗦,人却很开心,趴在走廊的外墙边说:“再下半天雪,打雪仗堆雪人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孟窈堆雪人还行,打雪仗这种活动参加得少,可能还是幼时玩过。
不过,不管是堆雪人还是打雪仗,她们最终都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上午学校就组织老师进行了校内铲雪活动,甚至还拍了段素材放进宣传视频内。
平坦洁白的雪地消失,路边转而被铲起来一个又一个小雪堆。
宋思绮大失所望,望着那些参差不齐的雪堆,赏雪的兴致都没了。
下雪路滑,怕发生摔跤事件,学校特意在课间播了则广播提醒,结果还是没能完全避免意外。
摔跤的地点多数是在食堂和小卖部,这两个地方人多,拥挤,又是瓷砖地面,鞋子踩了雪有水,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
孟窈班上就有两个男生不幸摔了跤。
宋思绮一面觉得同情,一面又觉得很好笑,走路小心翼翼的,唯恐这类倒霉事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窗外雪越下越大。
天气寒冷,教室里时不时响起几道咳嗽声。
下午的数学课上,罗一平发下来一套练习卷让她们做。做完卷子,晚上的晚自习自然而然地被罗一平占用来讲题。
孟窈已经习以为常。高三的晚自习大多数是用来讲课的,偶尔才是自习。
孟窈这次练习卷做得还行,她数学是不如其他科目,但勤能补拙,现在差距也不是很大了。
晚自习结束后,孟窈慢腾腾地收拾好书本往外走。
上午才铲过雪,这会儿地面又铺上了厚厚一层。
孟窈站在教学楼下,刚迈出步伐,鞋子就陷进松软的雪中。
她撑着伞,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
相比她的谨慎,从她身边经过的人脚步都要匆促许多。
孟窈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无意间从余光里瞥见身侧相隔两三米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几乎是下意识地,孟窈脚步一顿,她慢慢抬头,从伞下望过去。
借着昏黄的路灯,她看见了许曜。
他没撑伞,单肩背着书包,正垂眸看着地面。
雪花从天空飘落,洒在他肩上和头发上,他却浑然不在意,闷头走着,很快将他和孟窈之间的距离拉远了。
这场雪下得盛大,连同少年高瘦的身影一并储存进孟窈的记忆中。
孟窈其实从没觉得喜欢一个人是苦的,即便是无人知晓的暗恋。
相反,无论是夏季燥热的风、还是冬天里飘零的雪,她都能从中偷得一点甜。
因为这些时刻他们一同经历过。对孟窈来说,高中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她和许曜算是在同一场春夏秋冬的轮回里走了一遭。
就像此刻,这场雪和雪地里许曜的身影,孟窈笃定,无论过去多久,这一幕对她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存在。
之后两天雪势有增无减,状态也从雪花转变成暴雪。
气象台发布了橙色预警,地面被积雪覆盖,交通受到严重影响,全市公交车暂停运行,一眼望去,大街上除了白茫茫一片的雪,不见行人与车辆。
托这场暴雪的福,全市停课停工,孟窈这群高三生难得放了两天假。
放假前一晚,出于安全考虑,风翰连晚自习都取消了。
孟窈窝在家里,窗户紧闭,拿着手机给外公外婆打了个电话。
雪下得太大,道路两边有不少树不堪重负,压断歪倒在路边,几辆停在路边的车都被砸凹了,部分区域还发生了电路故障。
孟窈担心外公外婆,拨了个电话回去提醒他们下雪天别出门,走路注意一点。又担忧下雪不方便,他们没有囤足够的食物在家。
外公外婆状态倒挺好,还安抚她,笑呵呵地在电话里说让她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