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周公之吐哺,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等到熊循吟诵完,诸葛亮立刻开口问道“作此骈文者,可是汝南袁氏袁耀?”
熊循点了点头“正是袁家大公子,袁大扬威将军也!”
“听我父亲说,袁将军昨天可是六步成文,出口成章!”
“这篇《豫章赋》,只是几盏酒的功夫,就一气呵成了!”
“难怪人家年方及冠就举了孝廉,我等哪怕再读十辈子书,也不及人家万分之一呐!”
仅仅一天时间,袁耀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之名,就是传遍了南昌读书人圈子。
虽然此文立意悲远,并不是单纯写景。但文章毕竟以豫章之景起笔,若是传之于世,必然大大提高豫章郡在天下的知名度。
所以读过这篇文章的豫章士子,无一例外,都对这篇《豫章赋》赞不绝口,自然也对袁耀有着极佳的印象。
听着熊循对袁耀夸不绝口,诸葛亮只是默然。
只是在听到“举了孝廉”时,诸葛亮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接着诸葛亮也是想起了今早发生的事,自己当时貌似还评价这个袁耀“不知诗书”来着。
想到自己一向秉持谦恭之道,却也犯了自以为是的毛病。
诸葛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忙将手上的《书仪》放到了案几上,走出了外堂。
正好遇到谌府管家,诸葛亮忙将其拉住。
“请问府中还有无空白竹简,借小子一用!”
谌府管家立马就猜到了诸葛亮要做什么,笑道“实在抱歉,诸葛公子,谌府现在最缺的,就是空白竹简!”
“府上的竹简,昨天就被来客用光了。”
见诸葛亮抬腿就往外走,管家忙道“其实也不是谌府缺竹简,一夜之间,整个豫章城卖竹简的都售罄一空了,诸葛公子出去找也是白费功夫。”
诸葛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前堂还在誊写的众人,其中不少人都是拿着珍贵的布帛在誊写。
而且这些人抄写时极为一丝不苟,一有错字,这些人立马扯烂重写。
诸葛亮知道,对于这篇文章来说,完全担得起“字字千金”之名。
罢了,反正自己过目不忘,回去默写一遍也行。
诸葛亮返回后堂,熊循还在捧着他誊写的那份,端的是爱不释手。
诸葛亮便是凑到熊循背后,默默又看了一遍遣词造句,忍不住再次赞叹道
“袁大公子,真乃天纵之才也!
“亮不识人,实有大错!若能见之,实乃三生有幸也!”
诸葛亮不再在谌家逗留,便是直接出了谌家,返回了太守府。
至于什么十二卷《书仪》,此时已完全被他抛之脑后了。
刚到门口,却正好碰到了自己叔父诸葛玄,还有南昌县王县丞,两人并马而行,走到了府院门口。
诸葛亮立刻让车夫停下,让诸葛玄先行下马。
却见诸葛玄一脸的怒气冲冲,而旁边的王县丞,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着什么。
诸葛亮站在路旁恭敬行礼道“叔父安好。”
“嗯。”诸葛玄重重应了一声。
想到袁耀,诸葛亮立马补问了一句“叔父可见到袁将军了?”
诸葛玄扭过头,一甩袖子,没好气道“见他?”
“本公为何要见他?”
“他都要分本公的郡县了,难道还要本公上敢着去拜见他?”
诸葛亮很少见诸葛玄发怒,立刻拜道“是侄儿乱语,请叔父莫要动怒。”
诸葛玄此时心情烦躁,也是顾不得安抚侄子,扭头便是自顾自进了太守府。
诸葛亮轻叹一声,虽然他一眼看出自己叔父今天没能拜见袁耀,和那个王县丞脱不了干系。
而且貌似自己叔父,和那袁耀有了矛盾。
虽然隐隐感觉到此事有些不对劲,但诸葛亮还是将心中所想压了下去。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儿子的不该妄议父亲的事情,这是父亲诸葛珪死前,教给诸葛亮最后的人生道理。
诸葛亮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父亲临终前的谆谆教诲。
“虽然为父不久于人世,但只要你记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那么不管以后谁承担养育你的责任,谁做你的养父;也不管你长大后为谁效忠尽力,只要恪守本分之道,那就对得起所有人!”
……
回到太守府,诸葛亮立即从自己房中找出一卷空白的竹简,将《豫章赋》一字不差地默写了一遍。
这一遍默写,又和听人诵读、用眼观阅有不同的感受。
“这写一遍,方知此文遣词造句是多么文从字顺,抒情立志是多么的酣畅淋漓,实在是一篇近乎完美的骈文呐!”
不知道逐字逐句看了多少遍,诸葛亮始终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于是又提笔,哗哗几下,把文章开头的“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改成了“九江故郡,豫章新府”。
改完后,诸葛亮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整篇文章就完美无瑕了!”
诸葛亮捧着墨迹未干的竹简,也是爱不释手起来。
又是自己诵读了好几遍,陶醉于其中意境之中。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就凭这一句,足以胜过许多只知堆砌辞藻,空谈无意的所谓骈文佳作了!”
“真想见识一下,此人到底胸怀何等雄心壮志!”
“汝南袁氏海内名门,前有四世三公,今有二袁称雄,将来还有此后继之人,唉,这对天下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少年诸葛亮最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豫章赋》的余波很快就席卷了南昌全城,甚至城外荆州军刘磐营中,也是出现了《豫章赋》的抄本。
“将军,您让我盯着各大宗族的动向,我等都在盯着。”
“这两日,各姓各族的子弟,都疯了似的,全都在抄写传颂着这篇文章。属下认不得几个字,只能是拿给将军您看了。”
刘磐拿着探子从城内搞回来的《豫章赋》抄本竹简,粗略看完,便是扔在了一旁。
“一篇骈文而已,写得再好也不过是士人之见罢了!”
“让你盯着诸葛太守,他最近有没有和那袁耀接触?”
……
第二天,黄忠的部卒在打扫帐篷时,捡到了半卷竹简。
另外半卷,则是被人扔在火盆里,烧的只剩下碳灰了。
傍晚,黄忠坐在夕阳下,手捧半封竹简,悲怆念道“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老当益壮?”
“宁移白首之心!”
黄忠喃喃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多遍,最终不禁潸然泪下。
“不知是谁的写下此文,竟能让黄某感同身受!”
“虽亦有青云之志,但要做到达人知命,难也!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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