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教得中庸有言,凡预则立,不预则废,学生初时接近小侯爷仅为救母,从始至终,事无巨细对小侯爷无欺无瞒,算得君子坦荡。”
“君子坦荡?你可知外面如何妄语君曦?这是沈昊山不在,沈昊山若在定不饶你,老夫活着便不得你痴心妄想!”
“老夫本想留你一条命,没想到却是养虎为患!”
蒋公明动了气,他从前教过萧宸,但当发现萧宸有为君之资后便不愿意教了。
萧宸身上流着异国的血夜,真将他培养起来只会是未来正统皇储的威胁。
面对蒋公明的冷沉的厉色,萧宸不躲不闪,他平静的问,
“原来老师一直都对学生颇具微词,难怪任由学生被众人欺辱践踏却不闻不问。”
“可是老师凭什么断定,学生不能用所拥有的才能,背景,为她披荆斩棘,逢山开路?”
少年眸底突如起来的犀利犹如被尘封多年的利刃出鞘,寒光乍现间令蒋公明心底无名惊慌。
萧宸变了,他不再温良。
“你身上流着榕国皇室血脉,能活着已是万幸,还妄想争储吗?!满朝文武、南北潘王,任谁都不会答应!你天生命贱如此,若想借此争夺,北唐河山势必大乱!”
这一刻,蒋公明眸底已起杀意。
他显然误会了萧宸的意思,但就算他不误会,他也不会相信如今的萧宸没有这份野心!
人一旦被认定是黑的,未来怎么洗白都有污渍。
天生命贱?
萧宸忍着被刺痛酸涩,他朝着蒋公明拱手行礼,
“老师息怒,您是小侯爷最敬重的人,学生亦想如小侯爷一般敬重您,学生弱冠后自会离开书院,不再叨扰老师。”
“学生告辞。”
萧宸走的决绝,毫不犹豫,全然不看蒋公明指着他的厉色。
全然不想再听那些未曾言语出的恶语。
他看清蒋公明眼底的杀意就够了,人人都觉得他命贱,唯有沈君曦对他说,“明珠蒙尘仍明珠,美玉自当再盈华。
萧宸低头,眸光恬静的摩挲着腕间珠串,兴许,这世上唯有她眼里,他才是个人,没有贵贱之分,拥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哪怕他母妃也从未关心过他想要什么。
仅会日日让他认命。
日日训他不得争,不得恨。
仿若他本该苟延残喘,仿佛他心非肉长,与旁人不同似的。
枯木逢春,枯骨生肉。
他新生的血肉的确与旁人不同了。
萧宸离开讲堂走到廊道拐角,看见一群身着官服的太医背着药箱行色匆匆的朝着梅苑方向走去。
他眉头微皱跟上,蓦然瞥见假山里绣鹤官服一角。
绿色锦袍,绣白羽仙鹤。
是宫中掌管整个太医署的太医令魏贤在里面。
他出现在这里让萧宸心中一紧。
假山后就传来急切的声音。
“这回真要天塌了,老将军刚因军资不足要班师回朝,小侯爷在这个节骨眼寒伤入肺,伤及六脉,痨病之象,下官回去该如何同陛下交代?!”
魏贤沉吟回道,
“祝医师你先别多虑,小侯爷尚且年少,陛下却邀她饮烈酒,不少大臣亲眼看到宸王扶小侯爷踉踉跄跄出地宫,落下了病根,治不好也怪不到我等头上,回宫后如实禀报便可。”
“魏大人,还是求您换一位医师给小侯爷,下官实在担心老将军回来不分青红皂白拿我问罪!再者,若是医治不好,以后陛下只会怪下官庸才,怎么会再提病因?下官恐怕人头不保啊!”
被称为祝医师的男子的声音惶恐。
他也算倒了八辈子血霉,恰好今日值班,万松书院的神武军请他来看给沈君曦来看诊。
他没多想就来了但谁能想到沈君曦病的竟然会那么重!
他吓得将沈君曦病情告知了北唐帝。
北唐帝听到“痨病”二字也被吓得不轻,派着大内总管常福带着全部在职太医来了诊脉。
然而其余太医在为沈君曦把脉后,确定了严重性。
谁都没信心接诊她,大家都在推脱。
他作为第一个为沈君曦看诊的医师,躲都躲不掉了!
两人说的话让萧宸惊在心中,心慌意乱。
昨夜她分明安好,怎么可能一觉醒来病重?
“魏大人,小侯爷昏睡过去了,您赶紧回来瞧瞧啊!”
常福老远就扯着公鸡嗓一阵喊,魏贤连连应下,脚下生风的跑进梅苑。
梅苑屋内。
一袭神武军装的沈小北守在屏风外,他望着成群的太医将本宽敞的屋内挤得满满当当,眉头都扭成蚯蚓了。
看那魏贤愁着脸走进来,沈小北开口说道,
“我家主子累倦得很,你速速让这群庸医出去吵吵,别打搅我家主子休息。”
魏贤点头道好,他先绕过屏风为沈君曦把脉,确定她是睡了而不是常福说的晕过去才松了口气。
随后,一帮太医紧跟魏贤鱼贯而出。
见萧宸走进来,都仅是急匆匆的拱手而拜了下。
院子里每位太医都低着头,表现出面对疑难杂症极不拿手的模样。
“小侯爷体内阴虚阳衰,恶寒发热骨筋皆痿,实在不易治好啊,我等该如何是好?”
祝青松最先开口,满脸凝重。
其余人立刻跟着附和病情凶险,将沈君曦的病越发夸大其词。
如沈君曦说的,在宫中做太医,医术远不如会做人重要。
眼瞧着一众人气氛异常沉重,常福手持拂尘,紧张兮兮的问道,
“咱们小侯爷…难道这就不行了?”
正在严肃讨论沈君曦病情的魏贤像是才注意到常福,他轻咳一声,凝重回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小侯爷此次邪风入体,伤及了根基,怕是治好了,也会留下病根。”
常福放下了心,对他来说,沈君曦只要不死就没什么事了。
否则帝王发怒,难免牵及无辜。
他朝着魏贤一板一眼的说道,
“杂家先回宫向圣上复命,还望魏太医尽快拿出医治小侯爷法子,圣上这心里可紧着侯爷呢,不容有失。”
魏贤听了,连连道是。
*
屋内。
终于得了清净的沈君曦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朝着掩不住彷徨的萧宸眨了下眼睛。
看她原本泛着淡淡红泽的面庞苍白一片,连绯红的唇都失了颜色。
萧宸顾不上自持仪态,几步走到她床边,蹲下身,急声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分明……”
话还没说完见,沈小北朝萧宸挤眉弄眼的“嘘。”了一声,抬手,大拇指朝外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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