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看清萧逸眼底一瞬而逝的惶遽。
她那张煽惑人心的脸上依旧携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继续道
“小爷得补充那句话,人人有权争胜负,无人有权论是非,更无人能够定输赢,六殿下岂能将目光放在宸王身上?这样吧,若是六殿下心中有为国为民的远大抱负,倒不如先得个实事做做看。”
她话音一落,萧逸豁然开朗,难掩心潮激动的抓住她手腕,欣喜问道,
“小侯爷此话当真?”
沈君曦另一只手还端着酒杯,杯中酒被他抓的晃了一下,她扫了眼自己手腕,意思是让萧逸别那么激动,淡淡回道,
“自然,南城这次又是毒疫又是大火,闹得人心惶惶,民心不安。
幽州一帮官员都被革职清查,甚至处死,如今偌大的幽州府群龙无首、百废俱兴,需要新派监察御史规整。
傅太师均涉案在身,他又身兼尚书令一职,如此吏部也难逃失责之名,所以这位监察御史最好在六部之外,还得能代表陛下,以安民心。”
【吏部是六部之首,管的是朝廷文官的挑选、考课、任免、升降、调动等诸多事务,工作性质就类似于人事部。】
萧逸听后明白了,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往前因为太子尚无能力参政,其余皇子都不敢毛遂自荐的抢在太子前面为皇帝办事,况且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轮到他们。
而沈君曦清晰地指给他一条锦绣大道!
“小侯爷的意思是会举荐我?”
萧逸实在是太激动了,不仅没松手,还抓得更紧了,生怕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君曦浓艳深邃的桃花眼底暗自划过一抹无奈。
她熟悉的皇子中唯有病秧子最聪明,最沉得住气,喜怒不行于色,与他说话也最为轻松,与这萧逸说话实在是……累。
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区区小事你回去找蒋老师,明日内室阁自然会有官员在朝上提议。”
萧逸难掩对沈君曦的崇拜之情,原本他也以为沈君曦是纨绔,甚至有些不屑一顾,觉得她无非是强在继承镇国府门庭。
但这阵子经过惠妃、蒋公明等人的一再告知,他开始尝试了解她、调查她、分析她。
现在他更加肯定,沈君曦不一般,是真高人,微笑感谢道,
“萧逸绝不辜负小侯爷苦心。”
忽然。
“咳咳”
凌墨干巴巴的咳了两声。
萧逸与沈君曦均是侧脸看向凌墨。
凌墨抱着剑站在楼梯口,无端觉得尴尬的低头揉了揉鼻子。
因为萧宸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楼下嘈杂,人来人往。
平日里三楼不是谁都能上的,但萧宸有特权,就这么走了上来。
凌墨见到萧宸站了许久,提醒主子不是,不提醒也不是。
提醒主子吧,萧宸比他更像心腹,似乎没这必要。
不提醒吧,她这会儿看着又对萧逸有意。
谁能猜到他主子是怎么想的啊!
萧逸松开了沈君曦的胳膊,站在她身边,朝着萧宸问道,
“九弟不是在书院,这么晚还来找小侯爷?”
他可不觉得尴尬,沈君曦的意思是人人有权争,也就是说有的人是炮灰,是掩护,他被沈君曦点了可明白了!
萧宸身上带着冰雪的气息,外面落雪了,雪落在他白衣肩头,融出些许水渍。
看就是进出勤政殿没有打伞,淋了不少。
“小侯爷在等着本王,再晚都要来见的。”
萧宸一眼温软的笑意朝着沈君曦扫过来,眼底温柔缱绻,仿若蓄着三分春水,唯有刹那游弋而过的一抹掠影阴郁犀利,像是炸毛了。
沈君曦抿着唇角,笑的无邪。
犹记得初次见他,他衣裳干薄破旧,纤瘦可怜。
现如今,他白衣金冠,身姿灵秀挺拔,冷白如竹的手持着白玉菩提佛珠,一举一动一抬眼,清姿卓越,意气风雅。
哦,还有一股夹着冰雪的玄妙威慑力。
“小侯爷在等……你?”
萧逸虽然听到过沈君曦与萧宸之间不清不楚的传言,但萧宸明晃晃地说出来,未免太令人遐想翩翩。
大半夜的,等什么?
“哦,皇上新赐了府邸给小爷,小爷等他写几幅字,这几日要忙便不回书院了。”沈君曦端起杯盏,代萧宸解释了一句,话不是解释给萧逸的,而是蒋公明。
萧逸回去直接给蒋公明说,她让萧宸陪过夜,她是真的会挨骂。
虽然她与蒋公明观点不合,但他待她是好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萧逸回到了沈君曦对面的位置,为她倒满了盏中酒,给自己也添了一杯,说道,
“镇国府要乔迁这么大的事外面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丹青墨宝我那里藏了不少名流之作,我啊,倒也没旁的本事,就是平日里与各方文人学士结识多些,明日挑选几幅好的送到小侯爷府上。”
沈君曦这张桌子只有两个位置,萧逸这么一坐,萧宸就显得有些尴尬多余的站在一旁。
凌墨不动声色的望着这一幕,冷峻的脸上神态严肃,但内心觉得场面刺激,就好像吃到什么八卦似的,时不时就瞟萧宸脸色。
“小爷这人粗糙的很,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通鉴赏,随便让宸王写几幅匾就行了,用不着那些。”
沈君曦开始闭着眼睛说瞎话了。
她隐医谷主,深善纳音论声之道,内有五脏以应五音,外有六腑以应六律。
医术五行与宫、商、角、徵和羽本就相对应,她执掌太素九针亦有一双丹青妙手,游戏翰墨之间,精通七音八律。
她这么说,完全是在敷衍萧逸。
“不知小侯爷新址在哪?”
萧逸心中极为懊恼,书画分明是他最拿的出手的本事。
沈君曦没见过他的字,便会以为萧宸那字已是出彩,机会这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出现得太晚太晚。
“原乾德王府。”
沈君曦话音一落,萧逸杯中酒颤了下。
乾德王府,那是萧云泽都没得到的府邸!
萧宸走到沈君曦面前,拿走她手中的杯盏,温顺道,
“差不多了,小侯爷不能贪杯。”
他们两人推杯换盏的打官腔,他心快被醋腐蚀完了,谁能摸清她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她玩世不恭,行事无常,总是让人琢磨不清。
沈君曦还是头一次被人从手里夺酒杯,一挑眉,将杯盏从萧宸手里抢回来,
“小爷要你管,加了些极品赤炎参的温酒,你想喝还没有呢!”
沈君曦不怎么爱酒,单纯的身子冷,体脉滞涩,黄酒入药,饮来滋补身体,萧宸懂什么。
“如此,多谢小侯爷了,改日上门拜访,在下告辞。”
萧逸望着两人,轻轻一笑,饮尽杯中酒,很识时务的起身走了。
沈君曦已松口,笑的早没有用,笑到最后才是赢。
“慢走不送。”
沈君曦话方落下,手中的酒杯就又被萧宸夺走了,他饮下杯底仅剩的酒,灵秀的眸子里染着几分幼稚的偏执,倔强道,
“萧宸还是喝到了。”
沈君曦脸色微变,双臂环抱地靠在了檀木椅上,唇角高扬,戏谑道,
“你每日服用的是雪参,这是赤火参,两者药性会互相克制,冲突激烈。”
“三。”
“二。”
……
没数完,萧宸腹腔好似烧了起来,额头汗水直冒,他一手撑住桌面,俊雅清秀的长眉隐忍紧皱。
从喉咙到胃,整个胸腔都如同着了烈火,火烧火灼,痛的厉害。
望着她还在笑他,萧宸咬牙冒出一个委屈又清晰的“疼”字。
好像真的挺可怜。
沈君曦笑不出来了,收了脸上戏虐。
“谁让你胆大包天的抢小爷酒,现在知道厉害了。”
话是这么说。
沈君曦还是认命的揽过他的肩,扶他进屋坐在了床边,见他眼睛都湿漉漉的,一派我见犹怜的可怜样,心软安慰道,
“没事,不过是药性相冲造成的绞痛,你就喝了一点儿,不会有大碍。”
萧宸隐忍着没吭声。
┅
这会儿房门未关,玉如意款款走到门前,屈身道。
“方才公子的翠笛不慎碎了,说是外面还有一把雪玉冰凰笛,想问小侯爷能不能买着了?”
沈君曦回来后还没见过哥哥。
哥哥也一直没有找她,似乎沉心于训蛇中,想到苏天雪的事,她心下一动,回道,
“这会儿铺子该关门了,姑娘们深夜出去不甚安全,这样,你让小北陪着箬竹先去找掌柜的拿钥匙,开匠心阁铺门取回来。”
玉如意会意一笑,屈身道,
“奴家这就去知会。”
玉如意走后,沈君曦朝着萧宸无奈道。
“你就忍着吧,不是受伤不是中毒没什么法子能缓解,要是能给你喝,小爷是抠唆的人吗?”
她的那句你还喝不上,就是萧宸不能喝来暖身的意思。
谁知道萧宸误会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