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沈君曦笑望毒婆婆,目光锁定她的脸。
对付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招数,老太婆吃软不吃硬,她软着些就是了。
毒婆婆却觉得沈君曦这小白脸是想用男色诓她,偏过脸去,冷声说道,
“你小子问话便问话,大可不必对老朽挤眉弄眼!萧康并非先帝亲子,是南唐容王与先皇后所出,先帝初登大宝后没几年,南唐曾派使者来游说过先帝,其中便有容王!
容王一心想整合南北唐,对皇后用下合欢蛊,接连合欢多日,萧康生来便是能整合南北大局之子,你小子可明白了?”
沈君曦双目微微泛圆,这回算是得了个天大的八卦!
追问道,
“这位容王谋略真厉害啊!他还在世吗?”
“早死了,但此事南唐皇族知道,且认可萧康的身份,会愿意帮他。”
毒婆婆瞧着清纯小生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竟觉得……懵懂可爱??
她一定是中了“迷蛊”才会觉得面前这个怪物可爱。
小小年纪,武功上乘极品,不是怪物是什么?
“容王算得人物,照你这么说,萧康是气运之子。
只要北唐帝气运将近,他便能证明真身,一统南北。
奈何出了个镇国府,一座一座城的为萧辙打,快将南唐打没了,他只能回京,等着继承北唐,暂时不能动疼爱他的萧辙,得先等沈家军打赢,设法抓住小爷为傀儡,是吧?他们具体有什么计划你知道吗?”
“老朽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计划,这些也不是老朽的身份能接触到信息,老朽言尽于此,你不信老朽也没办法。
但老朽觉得你镇国府每一战都没有意义,一座座孤坟都是皇权的牺牲品,说的好听点是忠勇无双,说的不好听点是助纣为虐!”
见沈君曦忽然眉眼一沉,不说话了,毒婆婆没好气说道,
“老朽说话就是这般不好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赶紧的!”
继而,见她还是沉默的不说话。
她又说道,
“你这小家伙也别太伤心了,毕竟成就了你一门英名,人活在世,要么名要么利,你们算得名利双收,行了啊,你知足吧。
观老朽炼蛊人五十载,至今也没有炼出极品蛊人,不得名震天下,此生才是遗憾。”
江枫不可思议的傻眼了,沈君曦身上有什么魅力?
能让这老毒物拿自己的失败案例…反过来哄她?
他觉得自己的心率在失常,更觉得不能在与沈君曦呆在这方寸之地。
她那双眼睛里是不是有蛊啊!!
沈君曦慵懒的坐着,胳膊肘落在椅子扶手上,纤细的小指一下一下的敲打脸颊,缓缓叹息一口,遗憾说道,
“老婆婆,你想多了,小爷不是伤心啊。
小爷是在想,南唐真的会帮颍川王吗?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好事?
不瞒你说,前阵子,南唐连续被破十座城,南唐弃城避战,该是意在绕境北方,蓄力一搏。
如今北方局势,你该比小爷清楚,贪污民税,乌烟瘴气,对朝廷全无忠心可言。
假如南唐帝仅是利用颍川王,从北方冲进来了,南唐皇帝就那么大度,一定会帮颍川王?
你想想,小爷这功夫、本事是颍川王能够控制住的吗?
假设小爷死了,颍川王就算赢了也一样身处险境。
他没有沈家军,靠北省的那点力量,拿什么与南唐皇帝争?
南唐一旦过河拆桥,但求斩草除根,能放过他的发妻吗?
介时,你在九泉之下与小爷相遇,可不能说小爷丧良心,说话不算话。”
“你站在你女儿能不能活命的份上,好好想想,小爷能不能死?能不能输?颍川王控制不了小爷,他到底有多大概率能赢?
实际上,你们颍川一党已经输了,小爷一道军令下去,不论小爷是死是活,沈家军永不助康王,还有赢的可能吗?”
毒婆婆神色一僵,很多事情颍川王也不会告诉她们,然而,沈君曦说的不无道理。
一直以来,颍川王同样不想杀沈君曦,仅想控制住她。
她这条命是天下局势的重中之重!
只要把控住沈君曦,这天下便得了一半。
“你小子心眼怎么这么多,老朽这是安息不得,非得死不瞑目?”
痴迷研毒的人自身便如毒般孤僻,看多了死与痛,毒婆婆更不惧死,沈君曦杀她,她真不觉得有什么,世间牵挂唯有小女儿了。
“那能怎么办,你真死不瞑目,小爷也没办法!
你啊,祈祷着在黄泉路上别见到小爷,小爷输你女儿没命,颍川王赢,你女儿也可能没命。”
沈君曦站起身,揉了揉又开始头疼的太阳穴。
皇权秘辛、利益交缠,烦不胜烦。
她现在得尽快设法守住关内。
行宫萧宸必须得去,他的计划是及时雨,尽快调兵去北方,守稳关内大于一切!
毒婆婆见她这就要走,急声道,
“还有一件事,你兴许不知道,但是老朽愿意主动告诉你。”
沈君曦转身,看向她。
“南唐对你镇国府恨之入骨,这些年来你沈门一族皆死在战场上,然而,你爷爷为了保护你,在你未长大前,未让你暴露于世间,也没人知你身份。
可一年前,你的身份就在江湖上曝露了,开始有人知道隐谷少主便是镇国府嫡公子。
颍川王那时候就想拿你做要挟,曾派我等前往隐谷,然而,我千毒教不是你隐谷对手,何况涉及江湖,自然不会不自量力去闯机关阵。
秋时,老朽听闻隐谷镇被灭口,有一个叫隐门的新门派在着重调查此事。
老朽想说,连康王都知道,南唐岂能不知道?老朽卖你这道消息,望你记得答应老朽之事!”
毒婆婆望着沈君曦的脸,她知道沈君曦这种自诩是名门正派人物,不会放过她这种人。
然而,江湖人有江湖的规矩。
作为刺客,她并未杀成沈君曦,她一死,恩怨可勾销。
卖她一分好,便多了一分她保颍川王妃的理由。
“多谢。”
沈君曦淡淡回道。
她已经知道钥匙是从宫中传出的了,只要找到拿钥匙去拓印的宫女就能顺藤摸瓜,然而如果宫女死了,她便只能再等。
等了结关内事端。
当下,报仇一事,没有镇国府与萧宸重要。
“江枫你慢慢问,记得对老人家客气些,整那些没用的,不如说点好听的。”
沈君曦走出去前,轻轻落下一句。
江枫嘴角抽了抽,刚想开口,毒婆婆一口混杂着鲜血的吐沫就吐到他身上,
“无耻小辈,有本事杀了老朽!你的那些蛊毒在老朽眼中……废物极了!”
江枫现在特别想把沈君曦揪回来,人与人之间一定要差别那么大?
……
定灵山,武安冢。
沈氏一族墓群,一如既往的干净,不见半分积雪。
沈君曦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走进了暗室。
桌案上悬丝飘浮的烛火微弱而温暖。
她没有上香,抿着唇没有说话,静静的在牌位前站了会儿。
拿起牌位后的冰冷的骨灰盒抱在了怀里,靠着墙坐在柔软蒲团上,像是在娘亲怀里一般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安安静静地蜷在角落,许久都睡不着,半眯着眼,无奈说道,
“你都不哄我睡觉,是不是去陪外公、外婆了,不愿意管我了?
明明看着我呢,却不在意我做的事,是对是错。
我分不清所行之事对错,仅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知我执着,打小都不认放弃二字的。
我不想放弃,可拿着的东西太沉了。
原想着暂时拿起来,哥哥便能好好养病,但一切事情都比我想象中复杂。
看我掉进坑里,你会不会笑话我?
为了能爬出坑里,我选择了依靠,我想将重量分出去,但是这一步好像又做错了。
你看我做错,又不提醒我。
任由他来到你跟前,任由他当着你面哄我开心…
他也如此之沉,如此让人忧心,我能力在此,身份在此,突然仅有这么一条路能走。
我想指望你保佑他,但你连我都不管,根本指望不上。
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你会说万物有因,皆生烦恼,舍得方能自在,生老病死、爱恨别离,唯有顺其自然,可是你看破红尘都放不下,我有什么本事不在意。”
良久,长明的烛火纹丝不动,连晃都不晃。
沈君曦抱紧几分怀里的骨灰,尝试询问道,
“娘亲,你老实交代,这一切是不是你的安排?
娘亲知道帮不了我,所以二十年前就救了他,这是娘亲留下的因果,娘亲喜欢他?”
“我猜想,你喜欢,我从不猜错的,但是哥哥一定不喜欢,不过爷爷喜欢我,我喜欢谁,爷爷便喜欢谁。
这父母之命,我有爷爷与你同意就是了。
哥哥他身体不好,我不能轻易与他说,他会担心我,他现在极其不易,被天雪纠缠的不轻。
这些年,你一直都喜欢天雪。
如果哥哥能照顾天雪一辈子,长老爷爷和外公都会欣慰。
要我看,世上谁都没有娘亲好,为我与哥哥都留下了心上人,日子便不显得孤独。”
“娘亲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再想想办法,想办法分毫不损得赢,想办法为娘亲报仇。”
……
“我会带着哥哥过好这一生,不让你牵肠挂肚,我能做好每件事,让你放心,你等着我带你回家……安葬。”
她当初带着重伤的哥哥以及娘亲的骨灰来到京城,如今她得放下,不能赖着娘亲不撒手了。
哥哥会好,娘亲也要入土为安。
……
傍晚,落日余晖,一轮红日浸染着半边天。
萧宸不复平时自在,尤为着急的回了镇国府。
然而,沈君曦明明说在家等他,人却不在府中。
他询问了一圈却不知沈君曦去了哪儿。
得知她未出城便放心些许。
京城仍在进一步清查中,到处都是巡逻兵,没什么危险。
他喂过小奶狗后便想着做晚膳等她。
但因为压根没炒过菜,弄的一身油烟也就算了,出锅的东西还很难下咽。
萧宸觉得炒菜一事任重而道远,难以一蹴而就。
唯有安排厨房做,他得沐浴洗去身上烟污。
然而他这一顿折腾,最忙的是沈西!
镇国府没什么下人,宸王要烧茶煮饭,他得去厨房割肉拿菜。
宸王弄出了大量油烟,险些烧了厨房,他得提着井水在一旁以防不备。
宸王沐浴,他得安排烧水。
他来回跑了十多次了,险些把药都熬干了!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天都黑了,月亮爬上了梢头。
沈君曦回来时,萧宸坐在屋内桌边,手持一本《山河地域志》,一派君子美如玉的闲逸模样。
纤柔的墨丝疏朗披散着在背上,泛着点点湿意,像是在晾着。
“你这是特地洗好澡等小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