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梨几度想躲避, 又深吸了几口气耐下性子。</p>
平心而论，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p>
那段并不能称之为“爱情”的感情里，她亦是保持了忠诚。</p>
这些天来, 陆承泽发了寥寥信息，陆元明夫妇始终从未联系她。</p>
尽管陆元明跟楚良翰是旧识故交, 也抵不住楚家出事。</p>
楚梨坐在那，突然坦然了些。</p>
侍应生推来了餐车, 精致的料理, 鹅肝经过炙烤, 在灯光下泛着星点油光。</p>
楚梨没胃口极了。</p>
“脸色怎么这么差？”</p>
薄臣野皱眉，隔着桌子都看到了楚梨的脸色不佳，他微微向前倾身, 抬手摸了摸楚梨的额头。</p>
额头有些凉。</p>
“我没事。”</p>
楚梨勉强撑起笑容。</p>
“不舒服告诉我，”薄臣野让侍应生给她换了一杯温牛奶, 他为她切好餐食，然后推到她的面前，“我是你的丈夫。”</p>
楚梨应一声, 也不该让不远处的那两人影响到心情。</p>
但事情显然不如楚梨所愿。</p>
楚梨刚叉起一块牛排——</p>
“薄总，好巧, 你也在这。”</p>
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楚梨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然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苦咖啡的前调，后来蔓延出一股白麝香的浅浅味道。</p>
娴静成熟，性感温柔。</p>
薄臣野抬头扫一眼，见楚梨插着盘里的牛排吃的有些慢。</p>
他很自然地将一道柠檬甜点推到了楚梨的面前，“先吃这个, 回去再让林嫂做。”</p>
沈意微站在一旁，薄臣野似乎根本没看到自己，他的目光都落在楚梨身上。</p>
她应该是尴尬的，但都被她掩饰下去。</p>
几分钟过去，薄臣野才撩起视线看了她一眼，语气清冷，“有事？”</p>
“……”沈意微笑笑，“没事呀，就是难得见到薄总在外吃饭，这位小姐是？”</p>
楚梨用小勺挖着柠檬派，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扩开，这会却只剩下酸与苦停在舌尖。</p>
她这会明白了。</p>
沈意微根本就是故意的。</p>
她们都见了几次，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p>
楚梨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p>
“我太太。”薄臣野搁下餐叉，随意往椅子上一靠，脸上的笑意并不达眼底，赤|裸裸的逐客令。</p>
“我去一下洗手间。”</p>
沈意微身上那股香水味在鼻息间散开，楚梨有些不舒服，她从一开始就觉得沈意微没那么单纯，她虽然总是客客气气的，在旁人面前都温和有礼，但是楚梨总觉得，沈意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p>
那种被人敌视的错觉。</p>
不等薄臣野应声，楚梨先站起了身体，然后询问侍应生洗手间在哪里。</p>
侍应生引着楚梨过去。</p>
楚梨还特意看了一眼，陆承泽不在，那一桌的餐食也还没上，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了。</p>
或许是吧？</p>
上次陆承泽跟薄臣野之间的不愉快，陆承泽从来都不是个找事儿的人，楚梨也算是了解他。</p>
或许是因为陆元明的严格教育，陆承泽更多些怯懦。</p>
他犹豫不决，怯懦又敏感。</p>
洗手间的位置就在走廊的尽头，面前精致的洗手台，右侧才是女士洗手间的门。</p>
楚梨想来这里透口气。</p>
洗手间很大，也很寂静，隐约可以听到钢琴的声音。</p>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夜色漆黑。</p>
一缕夜风吹来，凉意十足。</p>
楚梨心口的沉重终于退了些。</p>
她估摸着时间，薄臣野对人很冷淡，兴许沈意微说几句碰了壁就走了。</p>
她正准备转身回去，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p>
陆承泽站在那里，表情不辨，却能够看出来他脸色不太好。</p>
像是那种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颓靡。</p>
楚梨呼吸又一次不畅快起来，她想从旁边绕过，陆承泽却拉住了她的袖口。</p>
楚梨的衣服是个半长袖，浅紫色的一字领，喇叭袖，她的手垂下来的时候，袖口也垂下来。</p>
“小梨。”</p>
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p>
楚梨抿抿唇，想从旁边绕道走。</p>
“我们能不能聊聊？”</p>
陆承泽见她要走，拉着她袖口的手没松开，却万分的小心翼翼。</p>
楚梨抬起眼，陆承泽的眼底有些痛苦，有些祈求，很可怜。</p>
她不是一个心硬的人，可是她也没有那样心软。</p>
“别这样。”</p>
楚梨想说些什么，可是到底又怕自己说的话太尖锐，让陆承泽无法接受。</p>
她不想为他增加什么痛苦。</p>
“你真的嫁给薄臣野了吗？”</p>
陆承泽安静了片刻，他的声音克制，却怎么都藏不住那种隐忍的痛苦。</p>
他问的小心谨慎，让人心里觉得有些难受。</p>
楚梨想到那张隐婚协议。</p>
不直接回答也好。</p>
“我该走了。”</p>
楚梨挣了一下，陆承泽终于慢慢地放开了攥着她袖口的手。</p>
楚梨不敢去看陆承泽的眼睛，隔着一个细细的金丝框的眼镜，他眼神里的小心很赤|裸。</p>
还有着痛苦，一点期盼——期盼楚梨说没有。</p>
“小梨，你能不能别走……我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你走，如果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知道，我能改。”</p>
在楚梨想抬步离开的时候，陆承泽的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p>
细微，却清晰。</p>
楚梨心口刺痛，不是因为他。</p>
而是因为他这样小心到极致的感情，让人从心底觉得难过。</p>
“我以为这么多天，我们只是冷战，你不开心，我不敢去吵你，我怕你觉得烦，小梨，你告诉我，我们之间只是冷战好不好？”</p>
陆承泽动了动，他站在楚梨的面前，眼神真挚清透，那抹渴盼涌上来，却像一根软刺，让楚梨怎么避都避不开。</p>
“陆承泽，”楚梨看着他的眼睛，她克制下那抹刺痛，她说，“别这么卑微，你是陆承泽。”</p>
陆承泽呆站在原地。</p>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楚梨离开的背影，眼底的痛苦几近崩溃。</p>
楚梨走回去，也没什么胃口了，薄臣野察觉到了楚梨的异常，也没多问什么。</p>
侍应生来结账。</p>
薄臣野也没怎么开口。</p>
楚梨觉得很闷，却又装作没事的样子找话题，“这里还不错。”</p>
“是么。”薄臣野应一声，“可你没吃多少。”</p>
楚梨无言。</p>
薄臣野起身。</p>
他身上的气场有些不同，似是有些冷意，楚梨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薄臣野是否看到了刚才洗手间门口的那一幕，薄臣野走在前面，楚梨跟在后面。</p>
侍应生帮他们按了电梯。</p>
纯玻璃的电梯缓缓升上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