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的沉默，让楚梨觉得有些讥讽。</p>
他才给她吹完头发，楚梨便直接将枕头翻转过来躺下。</p>
动作很大，大床都动荡了几下。</p>
薄臣野沉默看她，低声说，“给我几天时间。”</p>
“随便。”</p>
“等林景澄婚礼后。”</p>
“那你觉得，”楚梨背对着他，“你凭什么觉得，那个时候我还想知道呢？”</p>
“……”</p>
楚梨翻身睡觉了。</p>
薄臣野摁了内线，有专人来收了他们换洗的衣物送去干洗。</p>
楚梨其实没有什么睡意，她只背对着薄臣野闭着眼睛，而空气中有一阵诡异的安静，好一会，安静结束，他推开了阳台上的门。</p>
楚梨终于假借翻身去看。</p>
落地窗被浅香槟色的窗帘掩着，她下午没细看，没看到外面一个露天的阳台。</p>
而彼时，薄臣野坐在那双腿随意搭着，黑夜中窜起一点火光，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点上。</p>
楚梨想到他胸前的那道疤痕，应当是这三年里新添的。</p>
她对薄家的事情也一无所知，薄臣野也不愿让她知道，他们陷入某种僵持。</p>
楚梨叹了口气，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现在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她也无处可问。</p>
楚梨翻身看向露台，他的侧颜没在黑夜中，她辨不出他脸上那种平淡的神色是什么，他好像在思考，又或者在回忆。</p>
这一刻，楚梨真想掀开被子下床去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坦诚的，但她手攥着被子，还是忍住了。</p>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p>
等林景澄的婚礼后？</p>
第二天楚梨起来的时候，林景澄给她发了一串英文的地址，后面带着六位数字英文的邮政编码，楚梨用谷歌地图搜了下，是个室外滑雪场，位于一处雪山上，林景澄说在这里包了几个度假小屋，住一天再回来。</p>
楚梨回完消息才发现身旁早已没了人，她去浴室洗漱出来，房门正好被人打开。</p>
薄臣野推门走进来，身后穿着制服的侍应生推着餐车进来。</p>
“用餐愉快。”</p>
侍应生将餐车推到靠窗的桌椅旁，然后将餐盘逐一摆放在桌上才离开。</p>
早餐是纯英式早餐，培根，吐司，茄汁豆子，烤肠与一杯英式红茶。</p>
“保暖的衣服带了吗？”薄臣野在她对面坐下，口气平常的像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不愉快。</p>
“带了。”</p>
“滑雪场那边晚上很冷，外套有么。”</p>
“没。”</p>
现在是英国的四月底，天气正舒爽。</p>
但英国的北方天气更冷一些，她也没想到到杜伦，楚梨只带了一些薄外套。</p>
“先吃饭吧，”薄臣野给她调好一杯英式红茶推到她面前，恣意往椅子上一靠，“等会带你去买。”</p>
要是以往，薄臣野可能会给周丞打电话让人来送，而现在……</p>
楚梨咬了一口吐司看他一眼，他好像变了许多，不似以往那样，但他身上那股气质一点没弱。</p>
“你破产了？”</p>
终于，她有点绷不住这样的沉默，主动开口问了一句。</p>
“不知道。”</p>
“……”这种问题怎么会不知道？</p>
“破产了，但没完全破产，养你还是够的。”</p>
薄臣野闲散地拿了黄油刀，将小碟中的黄油抹到吐司上，他的衬衫袖口规整，露出来一截手腕，骨骼的线条流畅好看，但那儿仍然带着一支腕表。</p>
这只腕表，一直没见他摘过。</p>
手表的款式有些旧了，三年前就见他带着这只表。</p>
楚梨收回目光默默解决好早餐，她随手装了些换洗的衣物放进随身的包里，薄臣野依靠在门口看她，她似乎刻意地遮挡，但一点缝隙中，薄臣野还是窥见了一点珍珠白色的蕾丝边。</p>
他无声轻笑。</p>
滑雪场离他们住的酒店有些远，只是隶属于杜伦，这里很靠北，在英格兰北部，天气寒冷，所以雪场的雪也是真雪。</p>
这个小度假村周围也没什么大型的购物商场，只能在一家野营用品店买了两件冲锋衣以备晚上穿。</p>
度假村里来的都是度假的人们，楚梨在车里等薄臣野，她看着在商店里刷卡的男人，突然想起——</p>
他们结婚也就是领了个证而已，还真是三无。</p>
无求婚，无婚礼，无蜜月。</p>
裸婚也不过如此。</p>
到滑雪场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薄臣野去找了停车场，然后有人专门开了车接他们去今晚住的地方先放下东西。</p>
那是一排小木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别有一番沧桑的味道。</p>
北部的天气不似伦敦那般晴好温暖，这里就算有太阳，也仍然是冷的，楚梨穿了外套也不怎么顶用，这里的冷也不是单纯的冷，是刮着大风的冷冽，她只能套上了那件薄臣野新买来的冲锋衣，总算驱散一些冷意。</p>
薄臣野好似早有准备，他身上一件中长款的风衣，里面也一件黑色的薄羊绒衫。</p>
三栋小木屋挨着，楚梨一走近，就听到了林景澄的笑声，一阵烧烤香味传来，木屋后面有一片极大的空地，那里架了个烤炉，上面有不少烧烤食材。</p>
“梨梨来了！”</p>
江茵也穿了件男士外套，一看就是谢俊瑜的，谢俊瑜做事熨帖，来之前多方面地考察过了英国的天气。</p>
“我早说英国的天冷，让你多带些衣服你不听。”</p>
谢俊瑜无奈地看着缩在一角的江茵，将手里一杯热水递过去。</p>
林景澄看到楚梨就跑过来拉住她，扔给楚梨一瓶冰啤酒，楚梨已经冷的手都缩进袖子了，死活不肯接她手里的啤酒。</p>
林景澄冷的小脸发红，“来嘛，喝点酒暖暖身子。”</p>
楚梨坏心起，拎着冰镇啤酒走到烤架旁。</p>
舒阳秋扬起一张无辜的脸，“梨姐来了啊，我一会把这串我亲自烤的鸡翅给你吃。”</p>
“谢谢你了啊。”楚梨笑眯眯，将那瓶冰镇啤酒塞进了舒阳秋卫衣帽子里。</p>
他反手一摸，冰啤酒还冒着冷气儿，他“卧槽”了一声，就要过来追楚梨，冷不丁看到了刚走来的男人，嘴又张老大——</p>
“保时捷！”</p>
“什么保时捷？”林景澄睨了一眼，故意说，“那是你楚梨姐姐未来的前夫。”</p>
“……？我操？前夫还能是未来的？”</p>
舒阳秋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p>
江茵意味深长拍拍他肩膀。</p>
薄臣野对这些不答也不恼，林景澄差人买来一堆食材，谢俊瑜和李曜在弄食材，大小姐还阔绰地从当地一家烤肉店订了餐。</p>
英国的天气着实诡异，上午十一点，先是吹了一阵大风，后面竟然飘了些雪花。</p>
临江市是个中部临海城市，但几年也不见一场雪，林景澄兴奋得不行，拿了手机拍照。</p>
李曜笑着敲她一下，找了工作人员帮忙将烤架搬到室内。</p>
他们几人在忙，薄臣野也没闲着，李曜没把他当外人，四个男人忙着弄烧烤食材，林景澄拉着她们仨在木屋外面自拍。</p>
“难得啊，英国四月还下雪。”</p>
林景澄感慨一句。</p>
“是啊。”楚梨同她们两个坐在木屋的一张躺椅上。</p>
她们三个靠在一起，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下来，后院还挺大，草地冒出了绿芽，但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地上也像蒙着一层霜。</p>
“你们怎么说？”林景澄碰了碰楚梨的胳膊。</p>
“他说等你婚礼后跟我说清楚。”</p>
“我婚礼后？”林景澄沉吟几秒。</p>
“那你怎么想？”江茵问她。</p>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p>
“那这样，”林景澄思考了三秒结束，“那我后天结婚吧，他说就说，不说我带你走。”</p>
“……你疯了？结婚日子也能乱改？”楚梨惊呆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完全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p>
“本来就是个亲朋好友的婚礼啊，又没什么，”林景澄耸耸肩，“李曜那边没什么人，我的婚礼我自己办，回国之后我爸妈再请回门宴就好了。”</p>
“你确定你要改？”</p>
“这不是好不容易英国四月下雪，白头偕老，你怎么这么没情商，”林景澄翻了个白眼，然后拉过楚梨低声说，“那咱们先说好，你有点出息，我后天办婚礼，他要是不对你坦白清楚，你跟我走。”</p>
“好。”楚梨有几分哭笑不得。</p>
林景澄像个侠女。</p>
林景澄郑重地拉住楚梨的手，“你永远都有我和小茵。”</p>
“好。”楚梨眼眶酸酸，林景澄的手指冰凉，楚梨也攥住她的手。</p>
“小样，你手还挺热，给我暖一下。”</p>
林景澄把手往楚梨口袋里塞。</p>
江茵拉住楚梨的手，“我给你暖下手。”</p>
楚梨眼泪差点落下，她被江茵和林景澄拥在中间，木屋内食物的袅袅香气飘出来，天空雾蒙蒙一片，不见天日，但有雪花纷纷扬扬。</p>
一片雪花缓缓落下来，楚梨眼睛看着那雪花坠落在一枝嫩芽上。</p>
江茵吸吸鼻子说，“小梨，再过一个月你就要二十七岁了，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可以在这一年顺遂幸福。”</p>
二十七岁了。</p>
楚梨想了想，“我们认识都要十年多了。”</p>
“是呀，十年多了。”</p>
时间好快，楚梨记得那时林景澄也才十七八岁，追李曜的时候轰轰烈烈人尽皆知。</p>
这时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李曜端了一盘烤肉递来给林景澄，林景澄白他一眼，“筷子呢？”</p>
“马上。”李曜纵容宠溺。</p>
楚梨轻笑一声。</p>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p>
它可以将一切颠倒，让两条平行线开始交叉。</p>
不一会，一杯热饮递到了楚梨的面前，透明的玻璃杯，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p>
楚梨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没想到是椰奶与芒果的味道。</p>
一杯“三无版”杨枝甘露？</p>
没有西柚，没有西米，没有冰。</p>
薄臣野对她伸出一只手，楚梨不想接，但后知后觉自己在这坐了太久，腿脚发麻，她不得不握住了薄臣野的手。</p>
他的掌心干燥，坚实宽厚。</p>
他只一使力，便将她拉起来，楚梨的腿脚发麻，一下被他拉入怀中。</p>
她手里还拎着一杯热饮，薄臣野拥着她，却久久没放手。</p>
外面好冷，他呼吸的气息拂过鼻尖，热热痒痒。</p>
“冷不冷？”</p>
他低声问她。</p>
“还好。”</p>
“别逞强。”</p>
“有点冷。”</p>
“会滑雪么？”</p>
“不会。”</p>
“想不想去？”</p>
“还好……”楚梨是一点都不会，估计非要去也少不了跌跤。</p>
“那不去了，”薄臣野拥着她的腰，“带你去个地方。”</p>
作者有话要说： 1、“从我初次见你的那刻起</p>
我就知道我不会让你悄悄离去</p>
只有你能让我为你专一</p>
只有你能让我为你坚定。”——John Legend歌曲“one woman man”的歌词中文翻译。</p>
2、“我可能没有说过我爱你</p>
我总惜字如金</p>
但你却能直抵我心房</p>
你偷走我的心</p>
我也情愿将它交给你</p>
全部的我，</p>
因为我会永远为你专一。”——John Legend歌曲“one woman man”的歌词中文翻译。</p>
3、“你永远都别想逃离我，你逃不掉了——”——Toulouse的歌曲“no running from me”某句中文翻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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