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时候, 楚梨和薄臣野出门了趟,路上看到街头都挂了红色的灯笼,超市里的也开始卖年货, 楚梨这才后知后觉是要过年了。</p>
今天都已经正月二十四了。</p>
薄臣野看她眼,似乎有点欲言又止。</p>
楚梨问他,“出门都出了, 今晚要不要出去吃火锅?”</p>
“可以。”薄臣野帮她拎着她买的那堆零食——</p>
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p>
楚梨选了商场旁边开的那家火锅店, 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 空气里弥漫着股香辣味道,她选了鸳鸯锅, 记得薄臣野不太吃辣。</p>
他们来得早, 这会还不算是饭点,但是等厨房里备好食材端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火锅店里陆续开始上人。</p>
他们的位置靠窗,就听见有桌的人在说定年夜饭的事。</p>
“去年在你爸妈家里吃的,今年得回我爸妈家里了吧?”</p>
“今年不太行吧, 我都没提前和我爸妈说, 感觉不太好。”</p>
“那我爸妈自己在家过年就好了?跟你结婚四年了, 我还没回我爸妈家里呢。”</p>
“哎呀什么你爸妈咱爸妈, 不行就接过来起嘛……咱们定个酒店, 去酒店吃年夜饭……”</p>
对面对夫妻似乎为了“过年回谁家”起了点小争执。</p>
楚梨听到了耳朵里, 她抿了抿唇, 跟薄臣野说,“你知道不,这毛肚涮十秒口感最好,不信你尝尝。”</p>
“……”</p>
薄臣野当然也听见了那对桌说的话。</p>
眼看楚梨好像没听见, 她脱了风衣,今天楚梨算是难得打扮了下,件薄薄的白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条牛仔裤配高筒靴,她的长发侧掖在耳后,正专注地涮毛肚。</p>
十秒到了,她将毛肚夹到他碗里,似乎有些小小的期待,“你尝尝。”</p>
薄臣野尝了口,果然脆嫩的。</p>
“你今年……”他犹豫了几秒。</p>
这些日子,从不见她给家里打电话,他早就知道楚梨跟家里的关系闹得不太愉快,他其实挺想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但这种话题似乎有点难以启口。</p>
尤其是现在快过年了——</p>
他其实挺不希望楚梨为了他,跟家里闹成那样。</p>
他也知道楚梨心里那点小愿望,她希望他们在起,是被亲朋好友祝福的。</p>
“今年不然我们去淮川吧?听说那边正月十五的时候有花灯节,那里有个漂亮的公园,我还听说那里过年的时候有个什么寺庙的庙会,好像很热闹,我还没看过,”楚梨说,“或者我们去青昭,或者出国玩玩吧?冬天了,我们去北欧看极光。”</p>
她口气说了不少,薄臣野不难看出她的那些逃避。</p>
他没接话,等她说完后,他将她刚才下进去的羊肉卷放进她盘中。</p>
“小梨,我不希望你永远跟家人这样不愉快,”他慢慢说,“你也已经很久没回去了,今年回去过年吧。”</p>
“我不能让你个人。”她愣了下,没想到薄臣野说出这句话。</p>
老实说,他用这样平静的口吻说出来的回收,她的鼻尖竟然有点泛酸。</p>
“我知道,”薄臣野看着她,“我陪你起回去。”</p>
“……”</p>
隔着火锅袅袅升起的热雾,有那么瞬间的模糊,可是楚梨还是看的很真切,薄臣野的视线专注认真地落在她脸上,他是认真的。</p>
“可……如果我妈让你难堪……”楚梨别开视线。</p>
上次见妈妈,竟然还是四年前了,不是楚梨狠心,而是陶静姗也拉不下面子,这些年,楚梨其实有给爸爸楚良翰打过不少电话,也回家过两次。</p>
结果呢?</p>
陶静姗出差更频繁了,还跟楚良翰说,她回来做什么,当初不都以死相逼了么,非得跟那人在起。</p>
楚梨回家的几趟,都是楚良翰在家里,说陶静姗在跟案子。</p>
楚梨其实知道,陶静姗刚强了辈子,很要面子。</p>
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是楚良翰在医院里忙活,每年都是楚梨和陶静姗在家里过年,去年和前年的两年的年,起初是夫妻俩都忙着工作,后年,只有楚良翰在家里。</p>
所以楚梨上次见陶静姗,竟然还真是那四年前了。</p>
那次不愉快的争吵。</p>
所以楚梨想也能知道妈妈的脾性。</p>
她肯定会说些让薄臣野难堪的话。</p>
楚梨很爱他,她不希望任何人伤害他。</p>
“没关系,”薄臣野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他声音里有种珍视的温柔,“都是早晚要经历的。”</p>
“……”</p>
楚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答应下来,心里仍然惴惴不安的。</p>
饭后,等薄臣野去取车的时候,楚梨站在路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p>
“小梨。”</p>
这回楚良翰接电话接的很快,楚梨有点出乎意料。</p>
“爸,你今天不忙吗?”</p>
“今天我回家了,你妈前几天查完案子回家,说是查案子的时候摔了下,这两天在家养着呢。”楚良翰关切的问她,“小梨吃饭了吗?”</p>
“刚吃完,”楚梨抿抿唇,心里多少有点酸涩,她犹豫了会说,“你们今年过年……还回老家吗?”</p>
“谁的电话啊。”</p>
楚梨刚问完,就听见了妈妈的声音从那边传来。</p>
楚良翰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故意大声说,“小梨啊,你今年回来过年?”</p>
“嗯,想回去的,”楚梨又说,“想带他起回。”</p>
“啊,行,行,那我到时候多准备几个菜,你们早点回来。”</p>
“好。”</p>
以前楚良翰什么事儿都得跟陶静姗商量,这回也没问直接答应了,楚良翰算是个理工男独有的思维,他忙于工作,对生活上的事情其实挺拿不定主意,事事都要征求下陶静姗的意见。</p>
挂了电话,陶静姗听见了,板着脸看电视。</p>
楚良翰把手机收起来,把果盘递过去,“和孩子生什么气,你们娘俩也是,都个倔劲,闹个别扭,闹四年。”</p>
“……别在这和稀泥。”</p>
“嗨呀,这不都是亲生的闺女,你俩闹起来,我夹在这中间可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哟。”</p>
“少来这套,不都为了个男人四年不回家了,还回来做什么?气死我吗?”</p>
“别这么说,咱们当父母的,也就只能陪孩子半辈子,他俩是真心的,咱们做父母的在中间难为什么呢?”楚良翰叹口气说,“想来也是,咱俩工作那么忙,以前小梨上学的时候……真没怎么陪过她。”</p>
“这不都怪你?”陶静姗没好气,“当初你非得把那孩子接回家。”</p>
“害,医者仁心,他对小梨也是好的,我就记得四年前小梨说的,她去帝都比赛那会生病……这事儿咱俩都不知道。”楚良翰又不免感叹起来,“孩子的事情,咱们不要插手了,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之前话不太多,但人是个好人,我看人很准的。”</p>
陶静姗这回没再说什么,她看着电视,似乎也真的思考了下。</p>
从小以来,虽然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在物质条件上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孩子,只是她是法医,楚良翰是医生,夫妻俩人工作忙,有时候忙起来好几天都不着家。</p>
在楚良翰把陈嘉砚那孩子接回家前,他们夫妻俩真没怎么好好陪伴过孩子。</p>
楚梨小学的时候有那种小饭桌,午饭时把孩子托管在那里吃饭,晚上让楚梨自己买晚饭带回家。</p>
楚梨上初中的时候也是,陶静姗教给楚梨怎么下面条,太难的孩子也学不会,后来干脆给楚梨留了周的钱,让她自己买着吃。</p>
所以那时候……还真没怎么陪伴过孩子。</p>
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楚梨怕黑的事情。</p>
陶静姗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心里肯定疼,就是有时候拉不下面子,这四年,怎么可能不想孩子,甚至还担心她过的好不好。</p>
她有听到过楚梨给楚良翰打电话,那些关心的话就卡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p>
有时候父母就是这样,难以沟通,难以拉下面子跟孩子好好聊聊。</p>
于是误会就直搁在那里,成了越来越深的隔阂。</p>
陶静姗静默了会,跟楚良翰说,“你休个年假吧,明天咱俩去转转。”</p>
“上哪儿去转?”</p>
“还想上哪儿?你祖宗要回来了,你不买点吃的?”</p>
“……好嘞。”</p>
楚良翰笑了,笑话她刀子嘴豆腐心。</p>
“来了再看看,我又没说我非得答应非得满意,”陶静姗咬牙切齿,“那可是咱们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就这么结婚了。”</p>
楚良翰“哎呦”声,“我这看夫人和千金闹别扭,我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p>
“少贫,楚梨现在这样,跟你也脱不了干系,”陶静姗拿遥控器打他,“早就跟你说,闺女不能这么放纵的养。”</p>
-</p>
薄臣野将车子开过来,楚梨上车,她本来还愣了瞬,拉开车门上车后,看到他温温的笑意,她心里终于有了丝温暖。</p>
就在等他的那短暂的几分钟里,她想了许多事情。</p>
她想万陶静姗为难他怎么办,又想陶静姗到时候甩脸色怎么办,又想陶静姗应该不会逼着他来场“立刻离开我女儿”的戏码。</p>
“那天……”楚梨说,“有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