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没有了。</p>
不止吴煜，替辛靖拾遗体的时候吉白樾也会彻夜彻夜的想。如果辛敬没死，辛靖是不是就能更稳住战况，不那么一头穷追一心求死的样子？可是辛敬还是死在了最前头，辛靖看着他兄弟父母都倒下了，平王和皇帝牵着他的北阳军，整个北阳既在需要他，又在无形中鞭打着他。说不定他也会在血溅满手的时候想，如果他克制住自己，没逾越过那道伦理的线，父亲是不是会撑得更久。</p>
可是这些如果都没有开始，就已经成了落尘。</p>
“不会就这样结束。”吉白樾哑声，他对吴煜动了动嘴角，“我们还有世子。”</p>
吴煜干笑了笑，“世子吗，希望吧。”</p>
这低潮的气氛还没散尽，底下上津的帐帘一掀，喧杂起来。</p>
“这老狗又怎么了。”吴煜揉着自己的脸，“我这都准备睡觉了，他偏闹起来了。好歹等我睡着了再说。”</p>
“那他挑的好时候。”吉白樾转身往下走，“谁不知道你睡着了鬼都叫不醒。”</p>
“这么说就有辱斯文了。”吴煜跟着下去，又闲扯一番不提。</p>
仇德耀是个独眼龙，他一只眼据他自己说是为燕王挡狮子被抓瞎的，为此当年也没少在辛靖兄弟几个面前摆谱拿大。最讨厌的是辛笠，因为这小子鬼心思最多，人也机灵最滑手，没少下绊子给他。</p>
今夜他闹，是因为听说朝廷派人来了。太子没给他音信，但他猜测多半不是自己人。得在人到前让下津低个头，他也好下台阶。</p>
吉白樾推开人群，道：“仇爷是睡不好吗。”</p>
“这天燥床硬，仇爷爷睡不好不是常态吗。”吴煜在后边笑道：“那可是上津大户，从来都睡的是白玉软榻，稀罕这烂地方？是不是啊，仇爷爷？”</p>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嘴巴抹蜜心里插刀。”仇德耀冷笑，“要真想叫声爷爷，就过来三叩九拜，端端正正说声爷爷对不住，小的吴煜就是嘴贱人欠。”</p>
“呦。”吴煜笑开了，“那我就给仇爷爷跪一个。”说着砰一声还真跪在仇德耀身前，仰头梗着脖子大声道：“吴爷爷对不住！小的仇德耀就是嘴贱人欠不是个东西！”</p>
下津登时大笑起来，仇德耀骂声给他一脚。吴煜一个机灵的翻开，在地上无赖道：“怎么了？嫌爷爷叫的不大声？那我再给您来一次啊。”</p>
“你这个泼皮无赖！”</p>
“那是了。”吴煜起身拍了灰，笑道：“我还就是个泼皮无赖。这人活着嘛，就是要坦荡自身，我是无赖我愉悦，仇爷是什么东西？也说来给我听听呗。”</p>
下津凑了一群，跟着嚷道：“仇爷是什么东西！仇爷可是好东西！”</p>
仇德耀面色铁青，上津多为大族，这种骂街自是做的不如他们好。</p>
“砍死这个泼皮货！”仇德耀咬牙恨齿，“算老子头上。”</p>
“照这来。”吴煜指着脖颈，笑道：“使劲的砍，今晚砍不死明早爷爷就骂死你！”说罢见刀刀扑来，头也不回的就钻到吉白樾身后，“问候他老娘！还真砍！老子还是下津执守呢！”</p>
“你挑衅的时候可不是这怂样。”吉白樾上前一步，斥道：“同出北阳，收刀！”</p>
“你别装样！”仇德耀已经气冲了头，冲出来扯着吉白樾的衣领就骂道：“你小子就会在一边看戏，谁不知道你和这泼皮是一起的？”</p>
“仇爷。”吉白樾稳如泰山，“咱们都是兄弟。”</p>
“我跟着殿下的时候你们还包着尿布呢！扯个蛋的兄弟。”仇德耀怒道：“下津砸了我的商铺，你他娘的不给个说法？离津好歹是你拿着，这可是殿下的名头，你别黑白不分砸了殿下的名！”</p>
“我当然比不得殿下。”吉白樾挣开他手，扯了扯衣领，“收了刀再说话！”</p>
上津里不知是谁家的毛小子大哼一声，喊道：“你别不要脸皮！这么护着泼皮搞不好也是有一腿！当年辛靖不是也和——”</p>
这次不仅吉白樾吴煜冷了脸，就连仇德耀也寒了眸。只还不等他们三人动手，那夜风一肃，一只箭突射而出，直直射穿那人发冠，钉在帐篷上，再差一分就是直取人头毫不客气。</p>
小子一惊，腿一软，惊声乱发，跌倒在地。</p>
夜中马蹄声渐近。</p>
一面容温和的少年端坐马上，勒马在众人前，手上的弓弦犹颤，面色不佳，眸只盯着那惊乱的毛小子。</p>
蒙辰自后策马赶来，到跟前翻身下马，对着人胸口就是一脚，怒骂道：“一把烂舌头！”又转而沉声道：“世子方归，你们干什么？想干什么！”</p>
吉白樾心下暗松一口气。</p>
可算是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