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识勾起嘴角, 眼底存着讥诮的笑意，冷眼看着他，淡淡说了声恭喜。</p>
赵识无论何时对卫池逾都是不喜的, 他不欲与他多谈, 转身便离开了灵婵寺。</p>
卫池逾提着吃食回到寺庙后院的厢房, 明珠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窗棂里透进来的微光照在她的脸上, 松散的乌发压在背脊后腰, 睡颜恬静, 冰肌玉肤, 樱唇微张，乌泱浓密的睫毛垂落眼睑，乖巧可爱。</p>
他伸出手落在半空，细瘦雪白的手指默默蜷缩起来，没有忍心叫醒她。</p>
明珠从怀了孕起就嗜睡, 有时她和红菱说着话，也能靠着床沿睡过去。觉多却不长, 沉沉的一觉睡醒，也才过了半个时辰。</p>
厢房里没有人, 她抬起手，身上的斗篷慢慢从肩膀滑落。雪色斗篷厚实保暖, 上面还存着清冽的松香。</p>
卫池逾推开房门, 见她醒了, 问了句：“冷不冷？”</p>
临窗总有冷风趁机钻进来，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她今日也仅仅是穿了单薄的襦装，挡不住寒气。</p>
明珠刚睡醒手脚发软，神色看着有些怔怔的, 娇嫩雪白的脸颊上睡出两道印子，她摇头，“不冷。”</p>
只是有些累。</p>
卫池逾多看了她几眼，女孩气色红润，眼底存着朦胧的湿意，眼尾眉梢泛着红，半醉的娇态，显然是没有睡够。</p>
他默默垂下眼，“来吃点东西。”</p>
明珠以前也不是没有和他单独在一间屋子里待过，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不大能坦然相处，心里总要想些有的没的，想多了就脸红。</p>
她慢吞吞挪到桌边，闻着糕点的香气，咽了咽口水。她的肚子还很不争气的叫了几声，她臊的头都不想抬起来。</p>
明珠现在一吃就停不下来，桌上这些吃食被她一扫而空。吃饱喝足后，她靠着椅子不想动弹。</p>
卫池逾忽然朝她伸出手，指尖几乎就要碰上她的脸颊，明珠紧张局促下躲开了脸。</p>
卫池逾顿了顿，温热的指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用指腹抹掉了她嘴角的碎屑，“好了。”</p>
他仿佛只是做了个寻常的动作，镇定坦然。</p>
明珠就不太好了，耳根子又软又麻，滚烫发红，像烧了起来。</p>
窗外天色渐暗，窗户不怎么防风，屋子里有些冷，几盏油灯摇晃的光也不大明亮。也幸亏如此，才能不让人发现她已经红透了的脸颊。</p>
她深深呼气，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卫池逾是正人君子，以前他还会给她挽发髻，她都没觉得有什么。</p>
卫池逾也没有多打扰她，“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天亮我们就回去。”</p>
“嗯。”</p>
不过很快，略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卫池逾抱了两床被子走了进来。她的唇角微微张口，有些惊诧，“这是？”</p>
卫池逾帮她重新铺了床，解释道：“寒气太重了。”</p>
这间屋子本就常年背光，晒不着太阳，秋日里连绵的雨更是雪上加霜。</p>
明珠其实也觉得有点冷，她都准备穿两双袜子睡觉。</p>
卫池逾又去给她灌了一个暖手壶，防寒保暖。</p>
明珠一双冰冷的手贴着暖手壶，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许多，她低声同他说了声谢谢。</p>
卫池逾嘴角浅浅扬了扬，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p>
房门又重新关上，挡住了夜里的寒风冷气。</p>
明珠用暖手壶将被褥焐热，然后爬进被窝里，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都没有睡着，想到卫池逾跟她说赵识如今也在扬州城，就忍不住担惊受怕。</p>
也不知道他好端端为什么跑来扬州城，江南多雨，而他又不不喜欢雨天。</p>
明珠辗转反侧，在心中安慰自己，过不了几天赵识就会回京城了。</p>
来日天气回暖不少，明珠起早回了自己的小院子，红菱抓着她的手抱怨，“你昨晚怎么没回来？”</p>
“出了点事情。”</p>
“什么事？很麻烦吗？”</p>
明珠点点头，“是有一点麻烦。”</p>
她站在太阳下，身体有些笨重，上台阶的时候还要扶着红菱的手，她说：“这几天就先把铺子关了吧。”</p>
红菱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她问：“为什么呀？”</p>
她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挣不到钱！其他东西都是过眼云烟，唯有银子是能真真切切捏在手心里的宝贝。</p>
她有些着急，赶紧说：“我一个人也能行。”</p>
明珠知道红菱性格有点倔强，若是不能说服她，她肯定不会同意。</p>
“那个骗了我的男人，现在就在扬州城里。”</p>
红菱顿时怒从胆边起，龇牙咧嘴表情特别的凶悍，“来的正好！我拿棍子打死他，帮你好好教训他。”</p>
她们一起从京城来扬州的路上，红菱实在觉得无聊乏味，便缠着明珠同她说她和负心汉的故事。</p>
明珠抵不过她的死缠烂打，说了个半真半假的故事。</p>
红菱听完气的跳脚，义愤填膺的卷起袖子，说要给她报仇。</p>
这种抢人未婚妻还喜新厌旧的狗男人，就是欠揍！</p>
“不行的，他以为我死了，我今天才能过上安生的日子。”明珠叹了叹气，呼吸深而缓，她慢吞吞地说：“而且，他有权有势，我们惹不起。”</p>
红菱似懂非懂，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地问：“他很厉害吗？”</p>
明珠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点头：“嗯，家世显赫。”</p>
红菱一时泄了气，“所以你是想躲着他吗？”</p>
明珠坐上软塌，门窗开着通风，恰到好处的阳光正照着她的脸，她眯起眼睛，“惹不起只能躲，他过不了几天就会回京城了。”</p>
红菱怀里抱着枕头，手中不知从哪里弄来根针，使劲戳戳戳放在膝盖上的软枕，拿枕头撒完气，她说：“没关系，他如果发现了你，我就带你跑。”</p>
扬州城待不下去，就再往南边。天大地大，又不止一处容身之地。</p>
明珠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现在身子太笨重，不宜挪动。不然她都会去乡下的避一避。</p>
铺子关了门，前些日子常来的那些主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扑了个空还不忘打听一二。</p>
问的人太多，红菱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明珠。</p>
明珠想了想，让红菱从外面买了纸笔墨砚，她问红菱：“你认字吗？”</p>
红菱一脸茫然的摇头，“不会。”</p>
明珠没办法只好自己亲自写了封暂时关门歇息布贴，她的字和从前没两样，写字时还是一板一眼，字体十分的周正。</p>
她将布贴交给红菱，“你拿去张贴在铺面门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