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识对小时候的记忆印象深刻, 好像只有繁冗复杂的课文，言行举止，规规矩矩, 从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举动。</p>
母亲对他很好, 可是他很早就搬到外院自己单独住。</p>
童年时也没有特别要好的玩伴, 沉默而又无趣。</p>
赵识抿了抿唇, 平稳的语气听着竟又些落寞：“我小的时候有很多课文要背, 还有老师布置的功课。”</p>
明珠困得睁不开眼睛, 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唇齿微张，呼吸浅又缓, 她哼唧了两声：“有学上总比没有好。”</p>
她因为功课不好, 连继续上学的资格都没有。</p>
赵识轻轻扯了下嘴角，真心实意笑起来时眉眼间的愁绪都被抚平, 这些话他从来没对别人说过。</p>
“年纪小点的时候, 我其实也一点都不喜欢念书。”赵识不是没有羡慕过他的表兄妹, 也想和他们一起玩那些幼稚的游戏。</p>
明珠心不在焉听他说话。</p>
赵识的嗓音清冽, 落在耳朵里很舒服。</p>
“有几次写不完老师布置的文章, 趴在桌子前边写边哭，眼泪把稿纸打湿，好不容易写完了文章就又作废了。”</p>
明珠的脸被枕头闷得发红，她抬了点下巴，呼吸顺畅了一些。</p>
她想象不到赵识哭着写文章的画面，她以为他小时候和现在应该没什么差别，成熟老练，情绪内敛。</p>
赵识放缓了手中的力道，明珠撩起眼皮, 有些娇气：“你按重些，我的腰还是酸。”</p>
赵识拿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腰下，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能太重。”</p>
而明珠已经睡着了。</p>
……</p>
太子府上这些闹腾的小孩子，被罚抄了几十遍的文章，就不怎么想继续在这里待着了。</p>
装病撒泼要回家。</p>
身边的奴仆给各家传了话，没过几天，这些孩子就各自被接回了家。府里清净，总算不像之前那般乱糟糟的。</p>
明珠为此还埋怨了赵识：“你没事总罚他们做什么？小满好不容易才新交了几个玩伴。”</p>
赵识觉得自己冤枉：“抄几篇文章不算罚。”</p>
他的忍耐力早就到头，对这帮小崽子们在府里上跳下窜的行为不满已久，早些把他们打发走，耳根子都清净。</p>
赵识看她还不高兴，温言和她讲道理：“孩子在太学里也能交到朋友。”</p>
明珠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p>
……</p>
过了冬，又是一年春天。</p>
明珠实在闲得无聊，便带着丫鬟去街上转了转。</p>
天气逐渐暖和，街上也不似冬日那般冷清。从西域来的卖香料的商人，还有当众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卖艺人。</p>
明珠漫无目的乱走，再一抬眼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书院门外。</p>
春日融融，午间的日头还是有些毒辣。丫鬟帮她撑着伞，抬眸瞧了眼书院匾额上的字，张嘴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p>
明珠抬头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脚下生根走不动路。</p>
恰好此时，院门被人拉开，声音微涩。</p>
明珠在看清楚男人的脸时，表情变了变，掌心里的帕子被她揪成一团，喉咙干涩，眼眶微红。</p>
她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卫池逾了。</p>
卫池逾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半晌就又恢复如常。他站在屋檐下，漆黑通透的眼睛静静望着她，阴影下的脸庞白玉无瑕，身姿如松柏般挺拔，可惜清瘦了不少。</p>
过了一会儿，卫池逾问：“珠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p>
温声细语，和颜悦色。和从前没什么两样。</p>
哪怕头顶撑着伞，明珠还是觉得今天的日头很晒，她恍惚了两下，有一瞬以为自己是□□里出现了幻觉。</p>
才会听见这道只有在梦里才能听见的声音。</p>
她恍恍惚惚往前走了两步，丫鬟想拦又不敢拦。</p>
明珠看清楚他的眉眼，从恍惚的记忆里回过神，眼睛里的润意被她逼了回去，喉咙有些哽咽：“我乱走的。”</p>
本来想去城楼上吹风透气，脚却不听使唤，莫名其妙走到了这里。</p>
她吸了吸鼻子，低着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