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宋绘上岸,太子便“守礼避嫌”地先行走开,又叫了承恩侯府的丫鬟婆子去给她送衣裳。
全程没伸手,没看到半点不该看的。
事后,三房老爷怂恿晁国公带宋绘去东宫,当面感谢太子。
宋绘感激得梨花带雨,说要报答太子的救命之恩,羞羞答答,还没把“臣女愿意以身相许”几个字说出来,太子欣悦道:“剑南道遭遇雨灾,爆发三处山洪,百姓流离失所,二表妹若想报答孤,不如多捐些钱物给那些受灾的百姓。”
宋绘听了,便知太子委婉地拒绝了她,好大一个没脸,差点当场哭晕。
晁国公没法子,只得将她带走,以宋绘的名义捐了二千两银子。
至今,晁国公仍记得当时脚趾抓地的尴尬,恭敬地道:“此事儿子问过夫人,夫人说,许是太子生辰宴那日,太子醉酒,抢了青殷的残酒喝,伤了青殷的名声,心中过意不去,这才动了心思。父亲知道,太子是个极负责,又极护短的,不是那等见色起意的登徒浪子。”
老国公微微沉思:“你夫人待她如何?”
“视若亲女。”
“品性如何?”
晁国公知道问的是甄青殷,字斟句酌道:“安分守己,不爱惹事,性子有些怯懦,不过夫人说,她不是个没主见的。”
不是个没主见的,但也不见得多有主见。老国公沉默了会儿,叹气道:“她爹娘实在不像样。”
气氛瞬间就轻松起来。
晁国公知道,父亲决定扶持甄青殷入东宫了。
有那样的爹娘,又与外祖殷家生了嫌隙,甄青殷注定需要借晁国公府和皇贵妃的势,才能在东宫占有一席之地,将来登了高位,自然会念点香火情,投桃报李,庇护晁国公府一二;若有朝一日,皇贵妃与太子母子生隙,她也能在其中转圜。
这是心照不宣的交易。
耳旁风的威力,权贵之家最清楚不过,老国公不求甄青殷如何提拔他们,只要在国公府落难时维护几句,不被别的枕头风落井下石,便已满足。
而且,甄青殷还有个位居礼部左侍郎的叔叔。
甄世廉只有一女,有个侄儿还不成器,他当然也会成为甄青殷的靠山。
有甄世廉和晁国公府两大靠山,甄青殷地位稳固,三方互惠互利。
晁国公聊了两句道听途说来的八卦:“……听夫人说,我那连襟成了京城笑柄,过年不敢出门,这几日正闹着要辞官,说没脸去京兆府上职,甄家老太太气得又病一场。”
老国公却皱眉:“这消息你夫人也能知道?”
就像扒人家墙根底下,当了隔墙之耳似的。
甄家住了个甄侍郎,还住了个未来的后宫娘娘。
晁国公猛地警醒:“那张姨娘被送去了庄子,想来甄家往后该安稳些,夫人送给姨太太的仆妇,也该撤回来了。”
那些仆妇的卖身契,其实已经给了大殷氏。
但大殷氏立不起来,从前甄青殷年纪尚小,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方便管人,所以锦绣居发生点什么事,仆妇们会立即通知殷如珠。
晁国公府对甄家的消息太灵通,这并不是好事。
老国公想了想,反倒觉得那甄侍郎是个趣人,家里成筛子了,他还能坐得住。
这样通透豁达的人可不多见。
他提起茶壶,晁国公连忙接过去,为父亲沏茶。
两人闲话家常,话题转到玲珑阁上,讨论太子是从哪里弄来如此大量的琉璃,末了,老国公状似不经意问:“下半晌,太子醉酒,可是与甄姑娘在一处?”
晁国公答:“那并没有,青殷是极守规矩的。今儿卫颐公子来,大抵是为了青殷的那位堂妹,他们二人早就相识,青梅竹马。下半晌,青殷送妹妹去见卫颐公子,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便回了涵虚院,之后一直待在涵虚院,未曾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