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郎中们颤颤巍巍地望着桌上的铜人, 恨她暴殄天物,“这怎么能是玩具呢?这样精妙的想法,这样超绝的技艺!姑娘,若只当它是玩物, 太浪费了啊!”</p>
祝星挑挑眉:“是么?”说着便将铜人的胸口打开, 其中是木雕的五脏六腑与骨骼。</p>
又是一阵哗然。</p>
她指尖微动,铜人打开的胸腔被扣合上, 浑然一体。</p>
“这……这究竟是何物?”几位郎中艰难地将目光从铜人身上挪到祝星身上。</p>
在他们眼中, 哪怕祝星面纱下的容貌再美,也不及铜人更吸引人。</p>
“铜人。”少女笑答, “诸位若要试验,不若在它身上试。这铜人全身按成年人体比例制造,与真人没什么差别。”</p>
“这太贵重,我等如何能用它来试。”嘴上说着不要,郎中们已经用眼神将铜人上下摸了一遍。只是因着礼数, 并未直接上手。</p>
“相比于百姓的性命算不得什么, 诸位尽管用。”祝星伸手做请,“不要再推辞了。”</p>
“多谢祝姑娘!”郎中们齐声道谢,匆匆忙忙去医药箱处取了金针来试手。</p>
韩成的眼睛格外亮, 他过去学的一直是汤剂之术, 这还是头一次接触穴位。</p>
祝星抱臂看着郎中们忙前忙后, 眼神清澈带笑。</p>
“姑娘,方子上的汤药熬好了。”护卫入内禀报, 并端上药汤小样。</p>
郎中们立刻从研究铜人中回神, 放下手中金针向着护卫端上的汤药走去。</p>
祝星端着药在鼻尖轻嗅,但闻药香,便知剂量不差。</p>
她捧着药递给老郎中, 老郎中双手接过,用手指蘸了些药尝尝,点点头:“和方子一样,可以用了。”</p>
其余郎中听着这句“可以用了”,心中又是一松又是一沉。</p>
松的是药没煎出岔子来,沉的是不知道这药究竟有没有用。</p>
“送到后堂,一人一碗。”祝星吩咐。</p>
“是。”护卫们应答。</p>
“请诸位暂且放下手中之事,随我一同到后堂去吧。”祝星已经换上面罩,正在往手上戴手套。</p>
郎中们听了连声应“是”,也开始穿戴起面罩,扎紧袖子。</p>
祝星单手捆着袖子,不紧不慢,因为使劲儿,下巴绷出一道好看的弧线。</p>
霍骁看她认真的模样看得入神,还没忘帮她,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绳子给我,我帮你系。”</p>
祝星抬眸看他一眼,将绳子交到他手中。</p>
霍骁一手握住绳子,另一只手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的袖子卷了几卷,然后结结实实用绳子将她的袖子扎紧,不露一点缝隙。</p>
他的动作麻利,两个袖子很快就被扎好。</p>
一扎好他就立刻撒了手,祝星的胳膊对他来说仿佛是沾之即亡的毒药,在空中晃了几好晃。</p>
她好笑地道了声:“多谢。”而后面向郎中们,“走吧。”</p>
夜里的后堂比白日要安静些,熬了一日,不少人都脱力了。这时候虽然难受,却也没什么力气折腾了。</p>
护卫们提着大桶进来,桶里是刚煎好还滚烫的汤药。</p>
“一人一碗,孩童半碗。”祝星吩咐。</p>
护卫们舀了汤药到碗中,扶着一个个病患起来喝下药,祝星他们则关注着病人们喝了药后的反应。</p>
“郎中,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有孩子端着比头还大的药碗怯生生地问。</p>
童声听得几位郎中一颗心像泡在了醋里,酸涩极了。</p>
“哎,乖乖喝药。”老郎中眼眶湿了,哄孩子。</p>
“郎中,我会死吗?”小孩的母亲在床前照顾他,扶着他喝完了碗底的汤药。他咂了咂发苦的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几个人问。</p>
郎中们苦涩得都说不出话来。</p>
“不会。”祝星认真地看着小孩,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哄他,而是郑重承诺。</p>
霍骁陡然想到她说过的一句话,她从不说谎。</p>
小孩一笑,唇角发黄的药渍更显眼。</p>
他娘刚要扶他躺下,就见他剧烈地抽动起来,不断向外呕着刚才喝的药汁,几乎要讲胃吐了出来。</p>
郎中们大惊失色,立刻上前去察看出了什么岔子。</p>
小孩浑身抽搐个不停,药从鼻腔和口腔涌出。</p>
“虎虎,怎么了呀!”抱着小孩的妇人惊慌地掂着孩子,反倒更加刺激了小孩,让他吐个不停。</p>
“把他交给我。”祝星从堂皇的妇人手上接过男孩,男孩口鼻喷出的药液溅了她一身。</p>
小孩挣扎得厉害,但祝星的一双手仿佛有魔力,在他身上点了点,他便安静了许多。</p>
少女趁着这时候将他放平在床上,握住他的手腕切脉。</p>
后堂中的病患齐齐看向此处,窃窃私语,场面纷乱起来。</p>
妇人站在床头捂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p>
怎么就会这样啊?她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苦命?</p>
祝星回头:“金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