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劣?”皇上冷笑,“朕看他一点也不顽劣!是个人精!”</p>
禄公公吓得嘴巴紧闭。</p>
“他若是顽劣,能如此轻易回京?”皇上负手,信步走回桌案后坐下,“西北大营可不是铁桶,天底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他霍骁想装顽劣就该装到底,在西北继续当个纨绔。偏偏他在西北杀敌,回京又做出这副纨绔模样,真是让朕心寒啊。”</p>
禄公公听得摇摇欲坠,不敢接话。</p>
“他这一路回京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皇上意味不明地道,“欺君啊。可这都是私下的事,朕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这才低头看起奏折。</p>
“啧。”皇上将折子往桌上一摔,“一个二个的都不让朕省心。”</p>
禄公公劝:“皇上息怒。”</p>
“朕如何息怒?大事小事皆要朕来解决,真不知养这些官员何用!疫病刚过,又说因病今年年收只怕不利,要朕降低赋税为民着想。降低赋税也无妨,事事都要朕让步,这些官员有何用啊!年收不利,怎么不想办法让年收利起来!”皇上气得够呛,将凡事从对方身上找原因这一原则践行了个透。</p>
“这……”禄公公虽觉得天灾人力难及,但也不得不附和皇上的话,“您说的是,他们食君之禄,该忠君之事。”</p>
“偏生他们还看不起祝严钏。京官中流传的那些话朕不是不知啊,攻讦祝严钏乡野出身,行事愚忠的自命清高者可不少,倒不知这些人可及祝严钏半分!”</p>
“祝大人为皇上排忧解难,又对皇上忠心耿耿是有目共睹的。”</p>
皇上逆反心理上来:“人人都说祝严钏土气,出身微末,朕偏要重用他!禄公公。”</p>
“奴才在。”</p>
“祝严钏还有多久回京?”</p>
“短则三四日,长则一周。”禄公公恭谨地答,又在心中感叹祝大人好命。明明什么也没做,总有群臣上赶着衬托出他的不流于俗。</p>
“他这几次大功朕都给他攒着呢,捉贪官,治瘟疫,等他回京,朕要给他大升!”皇上拍案。</p>
……</p>
霍骁从宫门出来,对着瘦猴等人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往太傅府去一遭。”</p>
几人面色大变,如临大敌:“爷,我们几个陪着你去吧!”</p>
“嘁,皇宫都去了,我去趟太傅府怎么了?”霍骁状似不在乎,握着马绳的骨节发白,可见只是表面镇定。</p>
“不怎么。”刀疤脸小声嘟囔,“我们怕太傅府里的人把你打出来。”</p>
霍骁沉默。</p>
“打便打吧。”他说着策马而去,不顾阻拦。</p>
“咱们要跟着去么?”刀疤脸拿不准主意,看向书生。</p>
“回去吧。”书生叹息,“这是爷当年和卫公子之间的事,咱们也插不了手,由爷去吧。爷武功高,耐揍,不用太担心。”</p>
瘦猴一想也是这么回事。</p>
“爷往日回京都只敢偷偷摸摸去看卫公子,这次怎么胆子变大了?”刀疤脸奇怪。</p>
“祝副管家常说人要勇于担当,爷应该是听进去了。”瘦猴道。</p>
“我觉得爷是有法子治卫公子才敢光明正大地过去的。”</p>
“什么法子?卫公子那双眼是陈太医说了没法治的,若有法子,卫太傅和卫夫人也不会求医这么多年还没结果了。”</p>
“祝姑娘就是法子。”</p>
卫太傅府上琼楼玉宇,高阁嵯峨,崇然耸立,直入云天。玉树飞花点缀其间,淙淙清溪穿堂绕厅,如传闻中的东方蓬莱别无二致。</p>
霍骁趴在茂密的树杈之中,借着缝隙向下望去,神色复杂。</p>
树下是道清净的院子,院侧栽了大半梧桐,浓荫蔽日,很是阴凉。院墙下开一方小孔,引穿堂溪灌入院内,沿墙而过,绕阶而出,自有一番琳琅意趣。</p>
房内行出来个青衫少年,少年身后跟着个伶俐的小厮。</p>
少年面如冠玉,琅琅皎皎,青衫飒沓,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带着浓郁的文人墨韵。他走路与常人无异,顺利地到了霍骁趴伏树下的石桌前坐下,摸索着拿到石桌中央的书卷。</p>
只在他摸索时才能发现他与常人的不同之处。</p>
青衫少年一双桃花眼没有任何焦距,竟然是个盲人。</p>
“书香,接着读吧。”他准确无误地将书递到小厮的面前,声音亦如清溪般悦耳动听。</p>
小厮接过书,站在一旁朗朗念起书来。</p>
霍骁心中忽然堵得慌,没了勇气,不敢从树上下去见人。</p>
若不是他,卫湛何至于此。</p>
……</p>
京官中近来热闹许多,人人都知道那位蹿得飞快的新京官祝严钏要回来了。他们并不欢迎多一个人来分一杯羹,却也好奇祝严钏究竟什么模样,是个怎样三头六臂的人。</p>
祝府也是一样热闹。</p>
祝府中的热闹和祝严钏没多大关系,是大房二房所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