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p>
卫夫人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清醒过来, 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因着起得太猛，她不由用手撑了撑头，眼前黑了几黑。</p>
秋月见状, 忙将卫夫人扶住：“夫人当心。”</p>
卫夫人眼前仍旧黑着, 却还是忙不迭将鞋穿着, 什么也顾不得就向外跑, 完全没了身为夫人的风度。</p>
一出房门，便见远处浓烟滚滚, 直入云霄。</p>
兼之是夏日，天干物燥，那火熊熊烧着, 大有吞噬一切的气势。</p>
卫府上下人人手拿盛了水的锅碗瓢盆向着卫湛院子去。奈何火势太大，远水解不了近火。纵然府上护卫已经汲了绕府的清溪去扑火，仍是杯水车薪。</p>
大火团着整座房子, 木质结构完全经不住如此烧法。</p>
卫夫人一路奔来，气喘吁吁。但这时候也没有什么累不累的, 卫湛的房子都被烧了。卫湛怎么样了？</p>
此时院前已经站了许多人, 卫太傅、霍骁以及祝星都从各处赶来。</p>
卫夫人欲语泪先流：“湛儿。”又问四周，“□□, 怎会走水！”</p>
院外一众护卫仍旧懵着, 见主子来急忙下跪磕头认错, 痛哭流涕：“老爷, 夫人, 我等并不知……本是在门前守着的，不知怎么，火须臾间烧得极大。我等入内救公子，却受火势所拦, 根本无法入内。公子，救救公子！”</p>
护卫们一个个面上熏得黢黑，双眼通红，衣裳烧焦，看上去是努力救过人的。</p>
一瓢瓢水泼在火海之上根本不起作用，还好各院外有清溪流经，火势并未扩大。</p>
但面前卫湛的院子烧成这样，人哪里还能有救。</p>
“湛儿一直在房中么？”卫夫人问。</p>
“是……”护卫们答。虽然公子的眼睛好了，可或许是听祝姑娘的话不见强光的缘故，他一直不曾从房中出来。</p>
“湛儿！”卫夫人一下子拔高声音，人险些哭晕过去，“明明今日才将眼睛治好，怎会如此！怎至于如此啊！老天怎会这般！”</p>
卫太傅也红了眼，长叹一声，背过身去不看火场。</p>
祝星抿唇，露出怜惜之色，轻拍卫夫人背表示安慰。</p>
卫夫人被她这样一拍，哭得更加伤心难过：“烧得这样快，必然是有人要害我儿！是谁这样狠的心，我儿今日刚复明啊！”</p>
霍骁沉着脸站在一旁看火，虽不曾受火场烟熏火燎，但脸已然黑如锅底。</p>
卫太傅看着祝星柔弱的模样，沉吟片刻，特意叫人搬来几张椅子，好让几人坐下来等。</p>
要灭这火只怕是需要些时候，坐下来等也算正常。只是多少有些说不出的怪异。</p>
主子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下人们心中却都已经有数。</p>
下人们仍在救火，但时间越久，他们心中便越沉。</p>
烧成这样，卫公子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p>
只听噼里啪啦，房屋摇了几摇，在火光之中彻底倒塌。</p>
众人看得一默，不烧死也要被砸死。于是现场除了火声水声，只有小声的啜泣。</p>
有人在暗中看着，见现场一派伤心，心满意足地悄悄退出复命。</p>
一场火扑到将近天黑终于灭了，房子被烧成废墟，一片狼藉。</p>
卫夫人什么也顾不得，率先挤进院中，看着烧成焦炭的房子不由大哭：“湛儿！”说着就要到废墟之中寻找到卫湛的影子。</p>
她的湛儿。</p>
霍骁抿了唇道：“冯姨，还有火，我来。”他说着越过卫夫人，一抽腰间长刀到废墟中央寻人，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众护卫。</p>
廊柱、斗顶、飞檐等等一个个被撬起搬开，乌黑的炭抖了一地。</p>
日渐西沉，转瞬由月亮取而代之。</p>
祝星袖子一动，黑猫轻盈地落在地上，先是发懵地看着眼前搬着各种重物的场面，而后明白过来，抽了抽胡子。</p>
忙到现在，卫家当真是下了血本。</p>
祝星顺手揉了猫好几把，甚觉过瘾。近些日子她忙着卫湛以及处理李、冯、祝三家的事，对小鱼多有怠慢。</p>
索性小鱼这些时候醒来的时辰也不尽相同，看上去他也很忙的样子。</p>
卫夫人一回头见祝星怀中突然多了只黑黢黢的东西，当即吓了一跳：“呀！”待看清她抱的是只猫后才惊奇道，“是猫。”</p>
卫太傅听说有猫，也感兴趣地转过头去看，见祝星怀里这只猫浑身上下黑毛油光水滑无一杂色，一双眼慵懒无情，叫人喜欢极了。</p>
祝星展示了一下黑猫，却并没有让别人摸摸抱抱的意思。</p>
卫夫人到祝星跟前，惊喜地打量着猫儿，不觉手痒，问祝星道：“祝姑娘，你这猫养了多久了，好生漂亮。”</p>
宗豫听了还算满意，到底是一品大员的家室，目光也要比旁人远些，不至于觉得黑猫不祥。</p>
“半年多了。”祝星根本不用细想便能脱口而出，她刚来到这世上不久，便捡到了他。</p>
“这样久了，他竟不乱跑么？”卫夫人语气中多了些艳羡。</p>
京中世家大族里也有人养猫，可惜猫儿都养不久，便都寻着机会跑了。有人不想猫跑，便会将猫囚在笼中。</p>
只是猫向往自由，被囚在笼中自要挣扎，到最后只会玉石俱焚。</p>
猫是驯养不了的。</p>
祝星微笑，挠挠猫下巴道：“他不乱跑，很听话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