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p>
太和殿外太监高声唱道。</p>
殿内群臣起身，簌簌转身向殿门处，以目光迎着皇上表示尊敬。</p>
皇上穿龙袍, 携贵妃入内。</p>
但见二相携而来, 文武百官一愣, 有些官员甚至沉不住气地回头去看御座旁的皇后。</p>
皇后面色骤然黑了下来, 但还有理智，知道在这场合再嫉妒也不能失去分寸。于是她只是牙关紧咬, 努力挤出微笑，看皇上带着贵妃向御座走来。</p>
文臣武将俱哑口无言，这样的场合本该是皇上与皇后共同宴客, 如今多了个贵妃，场面便有些尴尬了。</p>
到底皇后才是一国之母，是皇上的正妻, 皇上不与皇后同来，却带着贵妃一起, 不仅是不给皇后面子, 也有宠妾灭妻之嫌。</p>
不过今日是皇上的寿辰，再有什么众臣也不会当场指责。</p>
皇上带着贵妃站定, 群臣山呼万岁。</p>
“众爱卿免礼。”皇上站在高处向下俯瞰, 只见下方臣子们低眉顺目, 而自己身侧又有佳人相陪, 顿觉志得意满。</p>
若能将胡国踏平, 他必将青史留名，成为后人敬仰的明君。</p>
仅仅是这么想着，皇上便热血沸腾，心中激荡。</p>
他心满意足地坐下, 禄公公才有眼色地唱道：“众大臣就坐。”</p>
大臣们纷纷就坐，皇后亦和贵妃一左一右坐下。</p>
皇上目光停留在由福寿搀扶着勉力坐下的宗豫身上，开始装慈爱：“豫儿，你身子向来不好，今日何必入宫？”</p>
所有人将目光再度投在天人之姿的宗豫身上。</p>
这位孱弱的少年王爷被点名，露出些受宠若惊的神情，而后一脸温驯地抬头微笑：“皇叔，您的寿辰，我该来的。”</p>
皇上感动不已，连连叹息：“你这孩子。”</p>
群臣看在眼中，便是一副叔侄友善的光景。如此样子，倒是破除了那些皇上幽禁靖王的小道传言。</p>
若真是幽禁，二人关系哪能这样和睦？</p>
宗豫腼腆一笑，再度低下头去，似乎还不是很习惯这样人多的场面。</p>
皇上见他如此，愈加满意，这样害羞的样子如何能成大器？这样很好。</p>
宗豫这般不堪重用，他不介意让宗豫活得更久一些。这是温顺听话又没用的孩子该有的奖赏。</p>
“你好好用饭，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朕。”皇上语气温和，便是对待皇子们也不曾有过的慈祥。</p>
“是。”宗豫谦和道，接着不住咳嗽起来。</p>
皇上面色一变，关切地站起要走下来看他。</p>
宗豫却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p>
皇上驻足，心中却不大愿意下去的。宗豫这咳嗽得厉害，万一将病气过给他了可怎么办。</p>
宗豫咳了好一阵才渐止，一张脸上病态的潮红更加明显，眼尾鲜红，眼中含泪，可怜极了。</p>
“豫儿，你可有大碍！”皇上这时候是真不希望宗豫死了。今日是他寿辰，宗豫若死了该多晦气。</p>
宗豫虚弱地摇头，自责极了：“我并无大碍，扰了大家雅兴，实在抱歉……我不该来的。”</p>
“唉。”皇上摇头，“你能来，朕很开心，朕不该引着你说话的。你莫再开口，好好用饭。”</p>
宗豫当真不再开口，点点头。</p>
元鲁看着不住撇嘴，轻蔑道：“纸一样的人。”一碰就碎。周人都是如此，远不如他们胡国人壮硕。</p>
那时他年纪尚幼，未曾受过任何挫折，从小被人称为神童，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尽管他面上待人温和，人人都说他是小君子，可他心气却一直高傲极了。</p>
他能够对人善意宽容是因为他看不起众人，他是高高在上的。</p>
而对宗豫那惊鸿一瞥，他才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小孩儿。</p>
再听父亲提及太子性情温厚纯良，小小年纪便是德才兼备，日后必是名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也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小孩儿。</p>
那之后卫湛才真正沉下心来做君子。</p>
年幼时他想若宗豫真如他父亲所说成为一代明君，他便做个贤臣，好好辅佐宗豫。若宗豫不贤，那就是他父亲错了，他比宗豫厉害。</p>
后来王朝倾覆，宗豫几乎消失般的淡出人视野，而他也经历重重变故。</p>
年少时的想法都成往事，随风而去。</p>
今日突然见到宗豫，他的那部分记忆再度鲜活起来，倒让自己有些尴尬，同时也有些唏嘘。</p>
时过境迁，看到当年那个被他父亲认定为明主的少年变得像一只易碎的瓷器，他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p>
卫湛抬头看了他父亲卫太傅一眼，卫太傅依旧坚定地坐着，似乎完全不记得靖王，又或是忘记了早年时说过的话。</p>
场上不少朝臣以各种目光看向宗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