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日, 京中街头已经没什么人，连那些摆摊的小贩也鲜少出现。城门口更是大肆排查，许进不许出, 很有些发瘟疫的时的肃杀。</p>
百姓们人心惶惶,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被紧张的氛围感染, 生怕牵扯自己，更加谨小慎微起来。</p>
黑云压城城欲摧。</p>
太阳不大不小, 空气中是沉闷的湿气，将人湿漉漉地缚住，传来泥泞之感。明明是在石路上行着, 也能莫名其妙地感到小腿被地面黏住的攀扯感。</p>
天压抑，人也压抑，宫中更是压抑中的压抑。</p>
整个后宫人人自危, 也只有洗梧宫的宫人们能不至于那般苦。</p>
祝星垂眸坐在贵妃床前调制药油，十指纤纤若翻飞的蝴蝶。熏风穿窗入户, 吹得她鬓发飘飘。</p>
贵妃靠坐着专心致志地看她弄这些东西, 甚觉有趣。她在床上躺了这几日，已经能做到看什么都很有趣的地步, 实在是好无聊。</p>
室内侍候的宫人们</p>
“要下雨了。”少女忽然开口, “将窗户关上吧。”</p>
宫人们面面厮觑。外面不说是晴光大好, 也是个亮堂堂的天气, 怎么会下雨呢？夏日最多雷雨, 这时候连个响也没有呢。</p>
青椒却没丝毫犹豫，立刻去窗前将窗户掩好。</p>
“这样好的天气，怎么会下雨？祝姑娘可是没休息好，有些恍惚了？”贵妃含笑问道。</p>
祝星笑而不语。</p>
外面一瞬间噼里啪啦地落下雨来, 幕天席地一滴滴雨珠串成了线，连成一道道细细密密的雨帘。</p>
这雨来得突然极了，外面还有不少在旷地中行走的宫人，陡然遭这么一浇，被砸了个劈头盖脸，一阵捶胸顿足的“哎哟喂”之声。</p>
“药调好了，咱们上药吧。”祝星莞尔，并没提刚才的事。</p>
贵妃点点头，不好意思起来。应当是巧合吧，她这么想着。</p>
“我先拆线，再不拆线会与皮肉长在一起。”祝星补充，伸手。</p>
花椒递来精细的小剪到她手上。</p>
祝星埋头拆线，动作轻柔神情温和，奇怪地让人觉得没那么疼。</p>
贵妃也被她沉静的气场安抚，剪的虽是自己肩膀上的线，牵扯皮肉时也是又疼又痒的，却能叫人忍受。</p>
将线拆下，贵妃望着白帕子上一段段暗红的细线，有些出神。这些竟然是从她身上取下来的东西么？</p>
她侧目看向自己的肩膀，深可见骨的伤势不说是完全好了，皮肉是真长在一起了的，没有一开始那样触目惊心。</p>
想来痊愈也只是时间问题。</p>
只是怕是要落下疤痕。</p>
一念及此，贵妃淡淡垂眸，睫毛剪影在眼下落了一片阴翳。伴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更加叫人心神不宁。</p>
她始终是以色侍君，如今虽然正得圣宠，可谁能保证皇上日后一只对她如一？色衰而爱弛，皇上看到她肩上这疤，心里一定会膈应。</p>
但有这份恩情，皇上总会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p>
“这次应当不会太疼，您放轻松。”祝星蘸了药开始为贵妃涂抹。</p>
“这是最后一次换药了么？”贵妃轻启朱唇问。</p>
“是，接下来便不必要娘娘日日都受这一回罪了。”祝星莞尔，“我一周入一次宫就好。”</p>
“本宫会想你的。”贵妃这话算得上真心实意，她还真会有些不习惯祝星不给她换药的日子。</p>
祝星弯唇一笑，倒没应答。</p>
外面仍然下着暴雨，这次换药当真如祝星所说那般，不那么疼。贵妃一面想着祝星说的果然没错，一面听着外面的雨声，竟然渐渐有了睡意。</p>
内侍们见此，动作都停下，好让贵妃睡得更好。</p>
祝星面色如常地为贵妃上药，动作轻柔，美得像幅画，叫人看了不免心驰神往。</p>
……</p>
“这雨怎的这样突然，我要去看望母妃，这下倒好，被困在这里了。”凉亭之中，五皇子百无聊赖地坐着，宫人们将他掩在中央，为他挡雨。</p>
五皇子身边的贴身小太监机灵，忙哄着道：“这雨下得急，想来去得也快。咱们且在这等等，待天晴了再去也是一般。您若是淋雨，贵妃娘娘知道责罚咱们不说，主要是会心疼您呢。娘娘还在病中，您可不能再让她担心了。”</p>
五皇子扳着手指点点头：“你说的是，我不能叫母妃担心。”</p>
小太监松一口气：“正是呢，咱们五皇子最为通情达理。”</p>
五皇子一笑：“你惯会拍马屁。”小小年纪却十分通透，知道话是哄他，却还是听了。不是他爱听什么好话，只是他不想让母亲失望罢了。</p>
五皇子托腮看着外界因扑簌的雨而变得模糊的世界，忍不住叹了口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