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自报家门, 垂下眸去不敢看一旁的祝星，生怕祝星因为她的身份而恼怒。</p>
“你有何话要说？”京兆尹审视着张六，神色难测。</p>
张太宰头一次见女儿如此挺拔地站着, 下意识便皱起眉头, 他很不喜欢张六如今的样子, 昂首挺胸, 坚韧不拔。</p>
他还是看张六之前的模样顺眼，低眉顺目, 娇怯天真。</p>
女子便该有女子样，依附男人而活，要那么刚强做什么。</p>
是以张太宰径直为张六答道：“她自然是要为他夫君证明清白的。如今张六都已出来为李大作证, 诸位也该相信我所言非虚，李大并不是祝姑娘口中的恶人。”</p>
那股恶心感再度涌上张六心头，张六痛苦地蹙起眉头, 张嘴欲呕。还好她戴着幂篱，旁人并看不到她的模样。</p>
京兆尹瞥了张太宰一眼, 复又看向张六。</p>
张太宰不满：“我已经回答了你的话。”</p>
京兆尹淡淡：“大人, 我问的是张六姑娘。”</p>
“我是她爹，难不成我会害她？”张太宰不禁冷笑质问。</p>
京兆尹四两拨千斤：“我并无此意, 您不必如此激动。”</p>
张六却应了一声：“是。”</p>
所有人一顿, 便听到张太宰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张六, 你说什么？”</p>
李家父子也旋即变了脸色, 似乎终于明白她并不是来澄清的。</p>
“父亲, 您害了我。”张六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公堂上却显得格外清晰。</p>
张太宰声音冷得掉渣：“张六，你疯了。你还要回去的。”他这话明摆着是威胁。</p>
“我是疯了。”张六翘起唇笑，如之前谢央那样将袖子挽起, “李家父子非人哉，不止虐打你们，我也一样！前些日子我小产，孩子便是被李大一拳一脚打下来的！”</p>
“我亦不是真心要嫁李大的，是他找人偷了我的荷包，硬污我二人有染，逼我不得不嫁他！我父亲为了让李家成为他党派中一员，明知我与李大没有半分关系，硬是将我抬入李家。</p>
这两句话一出，公堂针落可闻。</p>
人们久久说不出话，被这样的内幕深深震撼。</p>
李家是烂透了！</p>
非但是李家，甚至还有……张家。</p>
还是百姓中渐渐先有了动静。</p>
“原来这世上真有食子的毒虎，我以为除却我们这些吃不起饭的穷人，大户人家都会好好对女儿的。”</p>
“是啊，这还不向着女儿，刚刚甚至为女婿说话……”</p>
“你们看她胳膊上的淤青！”</p>
“李家真是虎狼之家，这样狼心狗肺的家族哪里还有存在的必要。”</p>
……</p>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李家父子耳中嗡嗡，都觉得李家完了！他们本以为张六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却不曾想她原来是压死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p>
“李大杀人的证据我也有，我的贴身丫鬟便是被他所杀！便埋在李府后门外柳树旁！”当日她的丫鬟一死便要被卷着草席扔进乱葬岗中，是她不忍，用银钱买通下人，将她葬了。</p>
“去挖。”京兆尹冷冷道。</p>
都完了，李家彻底完了。</p>
无论是杀人还是强抢少女都被坐实了，李家之罪罄竹难书，且被告到公堂上，事情必然要被闹大。再一传出，便彻彻底底完了。</p>
张太宰面皮都在颤，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女儿有这样好胆量，竟然将他和张家也咬了一口！</p>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张六身上失手，一时间看向张六的目光万分凶恶，几乎能将她吃了去。</p>
那些女子们看向张六的眼神也不再是敌视，而是同病相怜的怜惜。</p>
李中书令知道再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便是狡辩也没的狡辩了。</p>
祝家的准备实在太过充分，他们知道的也太多了。</p>
对，是祝家！</p>
李中书令在一切问题中找到了事情至此的源头，是祝家。是李大想要以同样方式对待祝家的女儿得罪了祝家，他们不肯道歉，想要硬污祝家，才有今日之事。</p>
竟然是祝家！</p>
不，不是祝家。</p>
李中书令忽然清醒，抬头惊恐地看向祝星，见她依旧是一开始那样落落大方地站着，未有半分失态，他便有了个隐隐约约的念头。</p>
是这个少女操纵背后一切。</p>
不是祝严钏的安排，甚至连祝严钏都是被那少女安排的。</p>
为何祝严钏一直是个小小县令，却在近一年直入京中？</p>
李中书令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看向少女的目光中充满惊骇，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大约惹了不该惹的人。</p>
此事李家的命数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但他死也想做个明白鬼，不由回想起自己知道的，与祝星有关的一切。</p>
凡是与她作对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