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压根没往京中城去, 一下山直奔着京郊去了。</p>
祝星沉默不语，张太宰亦无言。</p>
他只隔着面纱悄悄打量祝星，越看越觉得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且是坐在这马车中不哭不闹气度非凡的模样便是一般女子没有的。</p>
张太宰暗暗心惊, 在心中盘算起如何要祝星手中的方子。</p>
便这么一路无话地行着。</p>
马车越跑越快, 显然是到了人烟稀少之处。而人少的地方, 又哪里是京中？京中向来繁华鼎盛。</p>
越走, 路边的声音越少。</p>
渐渐又有犬吠之声。</p>
祝星大约知道自己被带到哪里，因而并不慌张。</p>
倒是张太宰闻犬吠之声渐渐睁开眼睛, 再看一眼毫无反应的祝星，愈发觉得她神秘莫测。</p>
马车跑了这么久，早已超出回京的时间, 他不信祝星察觉不到。但她如此这般，未免太沉得住气，连问都不问一句。</p>
但祝星不先开口, 他是决计不会开口的。</p>
他年纪大祝星许多，若他先开口, 岂不是他先沉不住气, 白活这么多年了。</p>
祝星只觉得省心，这样可实在太好了, 省的她虚与委蛇, 与人说些毫无必要的废话。就让他们互相故作高深莫测, 一直不说话吧！</p>
当真如是到了狗场, 犬吠之声不绝于耳, 马儿停下脚步。</p>
“大人，到了。”驾车的老家仆道。</p>
张太宰这一路上都未与祝星说上话，此时不免生气。他冷着脸自先下了马车。</p>
祝星也不慌张，只在马车中悠然坐着。</p>
还是那老家仆主动开口：“白马郡主, 到地方了，请下来吧。”</p>
祝星这才赏脸矮着腰起身，马车下已经摆好了马凳，祝星踩着马凳优雅下来，完全没有半分被动亦或是身陷囹圄之感。</p>
马车外的味道很不好闻，众多犬只生活在一处，而在当下的生活条件下又很难对犬只进行很好的管理，狗味儿发酵成一股难闻的味道。</p>
张太宰对这里的狗并不好，祝星默默想着。</p>
有张太宰在，这些狗显然被驯养狗的驯兽师收拾了一遍，此时一只只被关在栏中，低声发出呜呜声，倒不似刚才他们尚在马车上时那样狂吠。</p>
“大人一直记得您对狗儿很感兴趣，因此今日带您来狗场逛一逛。”老仆适时开口，很有眼色。</p>
下人开口，既能让祝星不得不回答，同时又免得主家先开口低人一头的窘迫。</p>
“难为大人还记挂此事，祝星受宠若惊。”祝星万分诚恳实则极不走心道，她一点都没有受宠若惊。</p>
张太宰终于被她这示弱递了台阶，能开口说话：“看看我这些狗，膘肥体壮，都是精心饲养的，你喜欢哪一只我送你便是。”他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得意。</p>
欲取之，必先予之。</p>
看来张太宰深谙此理，反正犬只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送祝星一只并不打紧。开了这头，他才好向祝星讨要更贵重的东西。</p>
祝星抿唇一笑：“我今日出门时便给自己卜了一卦，说有喜事发生，如今太宰大人肯割爱赠犬，果真应了此卦。”</p>
张太宰来了些兴致：“ 你还会算卦？”</p>
“我受祖巫祝融点化，是通些卜筮之术。“祝星认真答道，“方才也说了，今日出门我曾给自己算过一卦，非但没有灾祸，甚至还有好事发生，是以我遇到了您也并不惊慌。”</p>
张太宰想想她在马车上淡然处之的模样，更加信了她这话。</p>
看她年纪小小，想来也不该这样冷静。如果是预先知道结局，他并不会伤害她，那这反应就很对了。</p>
张太宰越想越是，他今日还真不打算伤害祝星，对她而言可不就是没有灾祸吗？</p>
他沉吟片刻道：“我也有想要之物。你同我算算，今日我可能如愿以偿？”</p>
他这招不可谓不阴险。他想要的是祝星的方子，若祝星算出他能心想事成，那便是他能拿到祝星的方子。若是她算出他不能心想事成，只怕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好好从这狗场走出。</p>
所以在张太宰眼中，祝星会不会算卦根本不重要，端看她愿不愿意将方子交出。</p>
祝星静静看向张太宰：“大人要让我为您算上一卦？”</p>
张太宰被她这眼神看得心中发毛，略微不适地点头：“不错，怎么你不愿算与我？”</p>
祝星莞尔：“怎会？我只是讶异，太宰大人是第一个向我求卦之人。此处不稳，当去个稳当之处，我好为您算卦。”实际上她完全不需要找什么平稳之处才能算卦，只是故作姿态罢了。</p>
而且狗场中气味太难闻，她虽然有面纱遮蔽口鼻，却也不想一直闻下去。</p>
张太宰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祝星尚且在他地盘上，他便并不慌张，且看她要如何。</p>
是以他吩咐：“带路，去落脚处。”</p>
狗场这位剽悍无比的负责人便带起路，向落脚处去。</p>
既然张太宰时不时往这狗场来，这狗场中便总有他歇脚的地方。</p>
一路上栏中不少犬只都格外暴躁，有的要么有气无力，一副将死模样。狗通人性，这里的狗却不然，看上去只有杀心。</p>
扑杀、撕咬。</p>
张太宰看上去浑不在乎。他当时设此狗场便是为了看斗兽，也就是二兽相搏。因而这些狗是死是活在他心目中都是一样，同样是死罢了。</p>
穿过一重重狗栏，便是张太宰日常歇脚的地方。</p>
狗场设在京郊，最不缺的便是场地。此处虽说是落脚处休息处，却是一块有顶的巨大空地。</p>
空地修建了台阶，最高处设座席，下方空荡荡的，隐隐有血迹。</p>
祝星一看便了然，这里想来是张太宰平常看斗兽的地方。</p>
狗场主人带着张太宰与祝星一路到最高处去，这里距下方的斗兽场有好高一段距离，因而十分安全。</p>
张太宰笑问祝星：“这里如何？正好一会儿算完我可以请白马郡主看些精彩的表演。”</p>
祝星心说这人可实在变态，请小姑娘看斗兽。索性她也不是什么正常小姑娘。</p>
“这里可以占卜。”她也懒得再跑来跑去，于是这般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