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很委屈,像是哭了。
李季慌了,赶忙说:“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啊?”
“我就当真了,就当真了……”
“那许你骂我是笨猪,我就不能说你是母老虎吗?”
“就是!就是!”韩梅连声说,“就许我骂你猪,你不能说我!就不能!”
李季服气了。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出。你想和一个女人讲道理,就相当于清政府和洋人谈判啊。
这韩大小姐,要是活在以前,成不了武则天,起码也能当个慈禧太后。
“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听着李季又没了声音,韩梅忍不住问。
“你,你让我说什么啊?”李季哭笑不得。
“哎呀,说你是头猪你还不服气,”韩梅忽然笑起来,“我觉得都侮辱了猪……哈哈哈……”
李季想笑,又有些气,恨不得立马把电话挂了。
“你还不明白啊?”韩梅泄气了,“我们单位和一些朋友都知道我还没男朋友,可我爸妈知道我有男朋友啊……”
李季一听,像猛地挨了一闷棍,顿时头疼不已。
又来了,还是冒充男朋友那事。
阴魂不散啊。
要是这么下去,啥时是个头啊。
他想了想,直截了当地说:“你跟你爸妈说就是了,我这个男朋友本来就是假的,冒牌货……”
“你还真是猪啊,”轮到韩梅无奈了,“你让我现在怎么跟他们说呀?”
李季心中暗道,怎么说是你的事啊,我哪知道?可这话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绝不敢说出来。
“唉,算了,”韩梅有些泄气,“都是我自己找的,怨不得你,你也是好心帮忙……”
“你找个机会给他们说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可李季又隐隐觉得,韩梅大发脾气,好像不仅仅像她说的这么简单。
他不愿想下去了。
反正只要韩梅和她爸妈坦白了,这事以后再找不上自己就好了。
“不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听筒里传来韩梅幽幽的叹气声,“等我看看,过几天再跟他们说吧。”
李季又想起来,赶忙说:“韩梅,那衬衫太贵了,还是还给你吧。”
“还给我?”韩梅又气了,顿了顿,“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了!”
“我哪有不喜欢啊,”李季赶忙辩解,“我就是......就是觉得太贵了……”
“放心啊吧,不是花的我的钱,”韩梅吃吃笑了,“不要白不要,你就留着吧。”
韩梅的情绪忽而大好,李季心里一宽。
“这阵子你好好准备考试吧,”只听韩梅又说,“只要进了面试,我就去跟我爸爸说,他还能不帮忙啊!”
“这,这......”
李季心里有些异样,憋了好一会,那句话还是没说出来。
说来说去,还是要找韩梅老爸。
这一夜,李季一直被这个问题折磨着。
直到天色大亮,起床上班,坐在办公室里,他还在反复想着昨晚韩梅最后说的话。
此刻,安静的房间里,阳光懒洋洋地透进来。
李季走到在窗台前,望着雨后新晴的湛蓝的天。
微风轻拂,微微有些润湿,像有一双凉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
窗外一株高大的白杨树,枝叶婆娑。风过处,仍有昨夜宿雨聚积的水滴,“嘀嗒”一声掉落下来,
李季忽然感到很对不起廖莹。虽然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但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想背着她。
难道不靠韩梅的爸爸,不离开建行,他就没有希望了吗?
李季回过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
从门到窗子是十三步,从窗子到门是十三步。
风在轻语。
阳光很好,像少年时候落在麦堆上的那一片金黄,遥远而亲切。
往事历历,如在眼前,都在这一刻间纷至沓来。
李季有些恍惚,有些感动。
红尘扰扰,似水流年。
人总是会长大,总要步入社会。
随着岁月的流逝,年岁的增长,渐渐以某种身份,被限定在某个空间、某个位置。
时间无声地改变着一个人,但人却无法改变时间。
难道曾经扶摇直上的梦想,那些冲天一吼的志向,已变成了保住眼前一个饭碗的苟且?!
在时光里,与永恒拔河;摇摆之间,便是命运。
阳光淡了。
李季的影子映在墙上,如一副黑白的剪画。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很长时间,也许只是一刹那,李季终于停了下来
他拿过手机,默默地看了片刻。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缓慢清楚地按着。
电话通了。
没等韩梅讲话,李季一字一顿,很清晰地说:
“韩梅,我决定不去农信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