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都到了尾声了,还有这么多人。想必那高出一般银行好几倍的薪酬,定然极具诱惑。
李季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有一刻真的打算放弃了。可磨磨蹭蹭走到门口,他还是犹犹豫豫又走了回来。
在接待人员送走最后一位报名者,整理着桌子上的材料,正要准备喝口水、放松一下的时候,李季冲上去了。
在几个人有些诧异的目光里,李季很快填好了表格,把它交给了那个娃娃脸、短头发的中年女人。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盼了很久的大事,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可片刻之后,一种淡淡的失落和莫名的恐慌感,又袭遍了他的全身。李季狠劲抓了抓头发,神情有些沮丧。
那些人收拾好了资料,几个保安过来,将桌子抬走。大厅里一下子空阔起来。
李季愣了愣神,发现旁边有一个保安正有些纳闷地看着他。李季猛然醒悟:不能再在这里站桩了,该走了。
他不好意思地朝保安笑笑,转过身,朝着旋转大门走去。
刚走了几步,不远处的一部电梯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李季无意间瞟了一眼,吓得一缩脖子,掉头又走了回来。
那保安见李季去而复返,还慌慌张张的,更觉得奇怪。他走上前,很客气地问李季:“先生,您要帮忙吗?”
李季一边紧张地向后瞥着,一边向四下里看了看。幸好那女子没注意他,也没往这边走,而是朝门口走去。
李季松了一口气,抬头迎见保安像看见盗贼一样的目光,呆了一下,慌忙说:“我......不,不好意思,洗手间在哪?”
那保安满脸疑惑地看着李季,停了停,才朝大厅另一侧指了指:“就在那边。你拐过去,一直走......”
“谢谢!谢谢!”
李季连声说着,飞一般跑了过去。
那保安愣愣的,看着李季的背影不见了,忽然嘟囔了一句:“草,这人有病啊。”
李季这时顾不上保安的嘲讽。直到走进洗手间,他的心跳才慢了下来。
李季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发觉自己的脸色很差。黑眼圈看得很明显,头发也明显长了。
他叹了一口气。
还好,刚才没在大厅里和韩梅面对面。否则,那场面多尴尬啊。至少在自己看来,有点掉价。
人家好心好意想帮你,你义正言辞地拒绝,事后自己却又偷偷来报名,这算怎么回事啊?
四五分钟之后,李季从卫生间里出来。大厅里除了几个保安,再没有什么人了。
李季拽了拽自己的衬衫,又伸手理了理头发,挺直腰板,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出了门,走下高高的台阶,李季回头看了看农信社的大楼。
别看人家农信社是地方金融机构,可这办公大楼建得真是够气派。
相比之下,几家国有银行的大楼看起来反倒有些寒酸了。
不管什么庙,庙里有什么和尚,有钱,还敢花钱,才是好方丈。
能到农信社上班也不错。
这一刹那,李季的心里又热乎乎的。仿佛看见自己已坐在农信社的办公大楼里,居高临下,宽敞明亮,神采飞扬。
要是韩梅爸爸肯帮忙就好了。
不知怎的,李季脑子里又起了这个让他觉得羞耻的念头。
真没出息,李季暗骂自己。他有些惆怅地看了一眼,转过身,朝马路走去。
太阳已经下去了,最后一抹金黄的余晖还挂在天边。
门前立着两座大石狮子,每座都有两人多高。在渐暗的天色里,狮子摇头摆尾,张牙舞爪,作势欲扑,栩栩如真。
李季站在跟前,又多看了两眼,才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他走到街边,往对面看了看,正要伸手拦车。
突然,李季的手倏地停住了;一个急转身,向后疾跑,躲在了一座石狮子背后。
他伸出头,悄悄向那边看去。
离着不到一百米,就在街边的一辆越野车旁,韩梅背着身,正和一个男子在说话。
此时,天还亮着。
李季两眼都是一点五的视力,看得分明。
虽然那男子被韩梅的身子半遮挡着,可从体形和说话的姿势,李季还是认出来他是陶善明。
靠,这么快就打得火热了。
李季心里那棵酸葡萄开始长出叶子。
他倒真的不是妒忌,也从来没有要韩梅做女朋友的想法。不过,在李季看来,韩梅可以找任何人做男朋友,唯独不能是陶善明。
说不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可李季一想起陶善明,就恨得牙疼。恨不得把他一拳打倒在马路上,再狠狠踩上几脚。
还有一个疑惑,始终萦绕在李季心头:那天在王淑兰办公室里的男子,是不是陶善明?
李季不敢十分确定。可闭起眼睛,想想那个男子的声音,再回味一下陶善明说话,真真切切是同一个人啊。
李季正胡思乱想着,却听那边的韩梅忽然说了一句什么话,便转过身,大踏步朝这边走来。
李季吓了一大跳。窘迫间来不及想更多,一下从石狮子背后窜出来,顺着街边,朝着相反的方向,急急慌慌飞奔而去。
韩梅正怒气冲冲朝回走,突然看见有人从一个石狮子后面猛地跳了出来,向着另一边就跑。
韩梅也吓了一大跳,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撅起嘴,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人怎么回事?神经病啊!”
说着话,韩梅朝办公楼里走。
突然间,她心念一动,猛地停住脚,一个急回头,眼睛朝那人跑去的方向找寻过去。
街上行人稀落,那人的身影早缩成了模糊的一团,渐去渐远,最后在视野里成为一个黑点。
韩梅呆了一下,心里有些异样。
那人的背影,有点.....有点熟。
有点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