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兰以云发出低吟。</p>
过了一会，她隐隐察觉到一直压制她的男人动了动身，他坐起来了，她小心翼翼抬眼一看，男人领口凌乱，露出结实的胸膛，她又带着绝望闭上眼睛。</p>
只听时戟笑了笑：“趁本王没改变主意前，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p>
兰以云蓦地睁开眼睛。</p>
害怕他反悔，她在远离时戟的另一边落脚，很快收拾自己凌乱的衣裳，一句话也没说，匆匆拨开垂幔，头也不回，逃也似的飞奔而走。</p>
时戟更是窝火。</p>
他闭上眼，眼皮直跳，忽而是她泪眼朦胧，忽而是她笑意绵绵，两者掺杂，混不清谁是真，谁是假。</p>
亦或都是真，亦或都是假。</p>
他拿起锦被上的枕头，朝远处掼去。</p>
胸膛迅速起伏，时戟想，这件事，怕是没完没了了。</p>
***</p>
回千香阁后，兰以云拿着一支团扇遮脸，走回房间的路上，周春桃瞧见了还笑她：“哦哟，把自己美得呢，还拿扇子遮脸，玩犹抱什么枇杷半遮面吗？”</p>
兰以云没说话，她低下头，匆匆地走。</p>
待兰以云进房中，周慧也追上来，很是担心：“你，你最后拒绝啦？”</p>
兰以云仍遮着扇子，没有说话。</p>
周慧叹息：“算了，本就不打算说你，诶对，王爷没有不高兴吧，咱千香阁没得罪王府吧……”</p>
话说一半，周慧惊呼一声，因为兰以云拿下扇子，露出颊边很大一个咬痕，周慧仔细观察她咬痕，问：“王爷咬的？”</p>
兰以云眼眸含水，轻轻点头。</p>
周慧虽猜过兰以云拒绝之难，但想着到底是王爷，不至于只求一个对自己无意的女子，哪知道，即使兰以云再不愿，也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p>
周慧找来药膏帮她抹，说：“竟然这般蛮横不讲理，道法这么大的爷，咱千香阁，也惹不起啊！”</p>
兰以云看她：“所以，慧姨会把我送给景王爷吗？”</p>
周慧顿住。</p>
她是担心千香阁，毕竟，这是她一手创起来的，要是王府找茬，她半辈子的心血就没了。</p>
恰好这时，周春桃自屋外进来，她嗓门大，一看兰以云脸上的咬痕，嗷嗷直叫：“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给哪条狗啃的啊？”</p>
周慧有点头疼：“行了你闭嘴吧。”</p>
周春桃不听：“兰香你怎么了，快说啊！”</p>
兰以云看着傻傻的周春桃，忽然落泪，周春桃手忙脚乱，又是拿手帕，又是倒水：“你哭什么，我又没凶你！”</p>
兰以云擦着眼泪，委委屈屈地说：“我不想去王府。”</p>
周春桃：“王府？哪个王府？怎么了？”</p>
周慧戳周春桃额头：“你能别问了行吗？跟你解释不通！”</p>
周春桃看着兰以云的伤口，又想起近来她的不寻常，好像每一次都和王府有关，这铁锈脑袋瓜难得悟了：“那……不去就不去呗，它王府能咋办，逼良为娼吗？”</p>
周春桃立刻想到周慧，回过头说：“娘，兰香可是帮了我们好多年，你就是再狼心狗肺，也不能把兰香逼去王府啊！”</p>
“嗒”的一声，周慧放下药膏，她撵着周春桃：“什么狼心狗肺，你这丫头学不好香艺，也用不好词吗？我迟早给你气死！”</p>
周春桃被她撵到门口，还叫唤着：“学香艺有什么用，你看兰香学得好，除了招来色狼，还有什么……嗷！”</p>
周慧教训完周春桃，拍拍手进门，顺便把门掩好。</p>
她看兰以云，呼出口气，有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不过，终究，还是难得从心而非利：“我也是当过清倌的，何苦逼你？我要是想逼你，早在景王爷对你感兴趣时，就行动了，何须等到现在？”</p>
兰以云见周慧终于表态，大松口气，她靠在她肩膀哭：“慧姨，我太害怕了……”</p>
周慧拍拍她的肩膀：“不怕了啊，他不是没对你做什么嘛，忘了就好。”</p>
“他这次是又放过我，但我怕还有下次，下下次。”兰以云已经放弃侥幸心理，时戟于她而言，就是狩猎者，他或许会一时放过她，但饿了的时候，总会想起她。</p>
面对这样强大的恶狼，兰以云毫无办法。</p>
周慧思量着，说：“要不，咱离开京城吧。”</p>
两害相权取其轻，周慧不能逼兰以云进王府，既然兰以云已彻底得罪时戟，再怎么不舍千香阁，不如放弃，只要她带着兰以云离开京城，不用几年，又是一个闻名大齐的好香阁。</p>
兰以云点点头。</p>
但要离开京城，不是说干就干的，本身千香阁与各地原料交易牵扯甚多，要先了结这部分，否则将来她们仨在别处开香阁，就落人口实。</p>
再者，若离开的动作太大，被景王府察觉，可能会前功尽弃。</p>
所以，即使周慧开始安排，但一转眼，小半个月过去，离开京城的事还没影，皇寺的信香出了一点问题。</p>
信香是千香阁提供，而且还和“桃香”有些关系，往日都是兰以云把关信香，但最近事情太烦忧，就交给别人把关，如今出问题了，她必须前去解决。</p>
也是同一日，景王府的轿子，低调地停在皇寺外的丛林中。</p>
时戟轻车熟路，找到与自己相熟的住持。</p>
住持是时戟少有的朋友，两人年少相知，互帮互助，时戟帮住持报被灭满门的仇，住持精通周易，帮过时戟一次，时戟十分信任他的卜卦之术。</p>
住持接待时戟坐下，庙中的信香袅袅。</p>
时戟翕动鼻翼，察觉过去的信香味道和这香有点不一样，问：“换香了？”</p>
住持说：“那批香出了点问题，正让香阁来检查，暂时换成别的香阁的香。”</p>
时戟“哦”了声，这几天他心思不宁，尤其注意与香有关的，一想到兰以云，更是觉得血气梗在喉头。</p>
两人吃了会儿茶，时戟道明来意：“当年你给我卜姻缘卦，具体说了什么？”</p>
住持一手捻着佛珠，道：“不可有正妻，得之即毁你后半生。”</p>
时戟哈哈笑了：“对，我当时还说，那我不娶妻就得了，照样能纳她百八十个妾。”</p>
住持微微一笑：“施主纳了吗？”</p>
“啧，”时戟喝茶润喉咙，半是郁闷，“没有，不仅没纳，唯一一个想纳的，还非要当我王妃。”</p>
住持转着佛珠的手指一顿：“那施主打算让她当？”</p>
时戟把茶杯推到杯盘里，冷漠地说：“为了一个女人自毁长城？我不是傻子。”</p>
住持：“既然施主心里明白就好。”</p>
时戟喝了两盏茶，总算心里平静，愈发确定自己这几天魔怔，居然真的考虑王妃的事了。</p>
而且，兰以云所谓想当王妃，分明就是找借口，难不成，他堂堂王爷，还要成全她的借口？</p>
他踱步到湖心亭，刚坐下没多久，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正沿着湖面散步，天气已冷，她穿着一件小袄，领口白色的绒毛擦在她脸颊上，瞧着整个人既娇又嫩，十分吸引人的目光。</p>
时戟：“……”</p>
他抬手按了按眉间，闭上眼睛，心道，给三下呼吸的时间，若是再睁眼，还是让他看到她，那他就不客气了。</p>
呼吸到第二下时，他突然睁眼，瞧见那女子已经快离开湖边，再过一下，就会离开他的视野。</p>
他挥手让身边的侍卫：“去，把她请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