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非常好。</p>
这则“通知”，充满俞氏风格，自大、自我, 毫无理由，因为在她拒绝后, 俞学而面色如常, 回了句：</p>
“随你，你有拒绝的权利。”</p>
实力演绎什么叫做“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倒是云淡风轻，可苏以云埋头吃东西, 控制不住用脚趾抠地。</p>
她这种替别人尴尬的毛病，真是怎么也改不过来。</p>
俞学而站起来，垂眼看腕表，说：“我送你回去。”</p>
苏以云一边擦嘴巴，下意识脱口而出：“不用不用，我开车来的……”</p>
两人静默住。</p>
她忘了她说过自己不会也不敢开车，连忙改口：“有人来接。”</p>
“可以。”俞学而随意提提嘴角，露出一个也不是那么真诚的笑。</p>
直到坐在出租车后座, 苏以云感觉口罩下, 脸开始冒热气, 分不清是羞多一点，还是气多一点。</p>
她赶紧打开手机，发给苏以珊：珊珊, 我遇到奇葩事了。</p>
苏以云用力按着屏幕：我这辈子，收到的告白没有二十个，少说也有十个吧！但我第一次, 看别人通知我能和他在一起！XD这是什么奇葩！</p>
苏以珊：呵，有些人明明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请他照照镜子再来说好吧！</p>
苏以云是在吐槽俞学而，不过看了苏以珊的表述，想了想，先纠正一下：虽然他过度自大，不是很普通的人……</p>
苏以珊：？不普通，能怎么不普通啊，大家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难不成是天才，还是什么科学家啊？</p>
苏以云：……是有那么点搭边。</p>
苏以珊：嚯，什么科学家这么牛掰？能上教科书吗？</p>
苏以云：……应该是可以的。</p>
苏以珊：！！！姐！不要什么糟老头子都招惹啊！</p>
苏以云：不是不是，他今年二六……</p>
苏以珊：俞学而？</p>
苏以云：……</p>
苏以云深深好奇，那么好猜吗？</p>
苏以珊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中……”浮现很久，苏以云等了一下，苏以珊发来一大串感叹号，几乎快戳破屏幕，把感叹号一个个砸到苏以云脸上。</p>
紧跟着，苏以珊立刻发一句：姐，我是云雨cp的头号cp粉，可以再撒点糖吗？</p>
苏以云发了个小企鹅提着包，连夜逃跑的表情包。</p>
被苏以珊这么打岔，她的气消掉大半，再回想俞学而前后的语气，如果她不是被“通知”的对象，以一个旁观者来看，是有那么点好笑。</p>
她声音闷在口罩下，“呼呼”笑了两声。</p>
这回，她脸又红了，比较好分辨，就是羞的。</p>
虽然这个“告白”像个乌龙，“通知”的说法也很拽，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俞学而会突然说这些话。</p>
太魔幻了。</p>
她抠抠指甲，这种通知是没理由的，不如忘掉。</p>
***</p>
华国科学院中心。</p>
俞学而把数据丢在博士生面前，脸色阴沉：“系数弄错，重做。”</p>
那博士生手脚发软，诚恳地道歉，拿起数据夹在腋下，在俞学而的低气压中，一溜烟跑出去。</p>
博士生泪目，以前出现错误，俞老师虽然也很严肃，但不像现在这样，脸黑得能滴墨。</p>
此刻，整个办公室里，没人敢弄出多余的声音。</p>
俞学而没留意自己是低气压中心，套上实验室白大褂，往兜里揣支笔，把一大摞数据通通卷起，走出办公室。</p>
直到他离开办公室好一会儿，才有同事喘息，感觉活过来。</p>
一个同事小声说：“快下班了，俞大佬是要加班？”</p>
另一个人回：“好几天了，临下班前大佬去量子楼，有他在，我都不好意思下班了。”</p>
“大项目才结束，应该，不用那么着急赶项目吧？何况第三物质还有很多可以研究攻克的方向。”</p>
“可能这就是大佬吧，陷入工作模式，废寝忘食。”</p>
“唉别忘了我们是要长时间做贡献的，上面才发指标说禁制熬夜做项目呢，听说人工智能发展部有个同事就是熬夜得的心梗……”</p>
几个人嘀嘀咕咕，忽然听到一声咳嗽声，都被吓一跳，看过去，是刚出差回来的齐院长。</p>
他站在门口，科研部同事纷纷招呼：“齐院长好，来科研部有什么事吗？”</p>
老齐笑眯眯的：“没事，和你们打听下小俞最近的状态。”</p>
同事们一听，救星来了，忙说：“齐院长您回来得正好！”</p>
……</p>
量子楼某实验室。</p>
俞学而脱下防护服。</p>
七八月的天气，防辐射的防护服很厚重，即使室内有空调，他仍出一身汗，把衣服放在篓子里，手指勾起放在桌面的手表。</p>
已经凌晨十二点了。</p>
他抬袖擦擦额角的汗水，但没什么用，因为整件短袖被汗湿，都能拧出水，贴在他身上，隐约勾勒出身材的线条，精且实。</p>
这一幕要是被粉丝看到，是要嗷嗷叫的，可惜她们都没机会。</p>
俞学而离开实验室，外头有简易休息室，他拿起换洗衣服，在外设的盥洗室洗完澡，一条白毛巾搭在脖子上，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喝着瓶装矿泉水，朝休息室内走去。</p>
推开休息室的门，老齐坐在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蒲扇扇风，没出声。</p>
俞学而：“……”</p>
老齐清清嗓子：“年轻人，不要老熬夜，你要是猝死，是我们华国的大损失。”</p>
“嗒”的一声，俞学而把矿泉水瓶放在桌上，他瞅着老齐，冷笑一声：“你少念叨两句，我会更长寿。”</p>
老齐心道不好，这小子明显吃了炸.药的模样，当人生导师，他来错地方了。</p>
那群科研部的坑货！</p>
只是迈出第一步，老齐不好下台，摸摸自己地中海，让自己镇定下来，问：“怎么了这是，有心事，不想回家啊？”</p>
俞学而低头找什么。</p>
很快，他拿起空调遥控器，按下开关，在按键“哔哔”声中，回应老齐的关心：“加个班而已，不是第一次。”</p>
老齐瞅着就是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把蒲扇放下，到底是过来人，一针见血地问：“上次，你和小云吃完饭，还联系没？”</p>
俞学而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拿着遥控器，“哔哔哔哔”地连按。</p>
空调从适宜的26℃一下降到16℃。</p>
老齐打了个冷颤：“我人老了怕冷，你快调回去！”</p>
俞学而打开休息室的门：“你可以选择离开。”</p>
老齐心里哎呀一声，果然戳中俞学而痛点，他身上没带手机，量子楼隔绝一切信号，但他可以回去找苏以云，所以直说：“我回去问小云吧。”</p>
俞学而闭上眼睛，按按额角：“可以了，问我就是。”</p>
室温又回到适宜的26℃。</p>
老齐与他二人像爷孙，坐在休息室沙发上，面对面，好不容易撬开俞学而的嘴，老齐喝着温热的枸杞水，郑重地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了。”</p>
剔除掉所有修饰语、形容词，俞学而只用一句话，打发老齐的严阵以待：“我说，可以和我在一起，她拒绝了。”</p>
俞学而摘下眼镜，把眼睛丢在玻璃茶几上，金丝框与茶几“铿”的一声，他捏捏鼻梁。</p>
半晌，老齐没说话，俞学而抬眼看他。</p>
老齐咽下枸杞水，问：“这就没啦？”</p>
俞学而仔细搜罗当天的场景，其实，每一个细节他记得很清楚，包括苏以云颤抖的睫毛，突然生气而绷直的唇线……</p>
他不是会分享情绪的人，能透露那么点消息，算是难得。</p>
因此，他回：“是。”</p>
老齐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才坐下，叹息：“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一次告白失败的，想当年，我也曾经告白失败过。”</p>
俞学而：“和齐伯母？”</p>
老齐：“不不，那是我的初恋……”</p>
俞学而拒绝老齐的长篇大论，他把白色毛巾拿下，搭在手上，直说：“我不是告白，是通知。”</p>
老齐差点被枸杞水烫到：“通知什么？”</p>
可能是职业习惯，俞学而目的性都很明确，说：“通知她可以和我在一起。”</p>
老齐：“……”</p>
“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老齐怒了，站起来，捧着自己的泡着枸杞的瓷缸，这就要走。</p>
在他背后，俞学而凉凉地说：“齐伯母知道您和您的初恋告白过吗？”</p>
他语重心长：“我有没有交代过你，能不要说话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你这张嘴少开一点，是最好的，包管你桃花运旺旺的。”</p>
俞学而：“……”</p>
老齐笃定：“再喜欢你的姑娘，听到你的通知，都得吓得退避三舍！”</p>
俞学而撑着下颌，他垂下眼睛时，略深的双眼皮微微松开，好像陷入沉思。</p>
过了会儿，他表露出这个年纪对老者该有的尊重，虽然不算虚心，但总算问出口：“依你看，怎么做才是对的？”</p>
老齐插着腰，深情地说：“邀请她出去玩，摆上一圈心形蜡烛，最好99根，挨个点上，捧着999多玫瑰，向她说出最动人的誓言——我爱你！”</p>
俞学而扯了扯嘴角：“有用？”</p>
老齐：“这可是最浪漫、最有用的告白方式，我上次和你齐伯母去逛街，就看到有人这么做，可把姑娘家感动哭了。”</p>
俞学而嗤笑一声：“尴尬哭的吧？”</p>
老齐捋一把地中海：“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看你不听我之前建议你别说话吧，现在呢？”他搓搓手指，甩掉一根掉发，借着唠叨：</p>
“振临……哦，就是小云她爸，当时在齐家工作时，是最踏实、最上进的那个，他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差，何况小云现在这么漂亮，这得多少人追啊？”</p>
俞学而没有吭声。</p>
俞学而站起来，把毛巾搭在沙发背，戴上眼镜，伸手套上短外套，扣上腕表。</p>
老齐问：“你干嘛？”</p>
俞学而回：“不聊了，回家。”</p>
看他和旋风似的出休息室，老齐低头吹吹枸杞水，喝了一口，叹声，年轻人啊，就是不懂正确表达自己的情绪。</p>
出科研部前，安全检查的程序走完，俞学而拿到手机，进入地下停车场。</p>
从他和老齐道别，到坐在车上，不过花了二十分钟，科学院中心这么大，算很快了。</p>
他已经五天宿在量子楼，没来出过，手机有外面的后勤同事帮忙留意电话，包括充电等日常，现在还有90%的电量。</p>
解锁后，他打开微信，往下拉，和苏以云没有新对话。</p>
俞学而靠在车上，愣了好一会儿。</p>
想起苏以云新“炒作”的对象，他一手按在方向盘，一手划开微博。</p>
热搜第一正挂着呢。</p>
#苏以云周哲#</p>
俞学而对周哲有点印象，是个80后的演员，出演过三国系列电视剧，偏向实力派演员，最重要的是，他已婚。</p>
俞学而“啧”了声。</p>
这个热搜并非老齐说的八卦那么简单，可能报纸的措辞比较收敛，老齐没有往别的方向想，所以以为是八卦。</p>
俞学而点进去，最早的微博已经是昨天早上发的，一直发酵到现在，已经有种大风大浪的势头：</p>
吃瓜群众聚集地：[cp/]据透露，苏以云和老演员周哲进某家酒店，进同个房间，而且彻夜没有出来，成年人孤男寡女待在一起一整夜，感觉已经很容易猜出点什么了？心疼周嫂啊，当时的爱情可是感天动地呢，另外插足者biss！[cp/]</p>
配图是一个很模糊的动图，明显是用手机拍的酒店监控，周哲戴着帽子，他身边依偎着一个女子，也是帽子口罩，乍一看，与苏以云十分相似。</p>
不过，俞学而一眼看出那人不是她。</p>
只能说，是个身形刚好和她有点像的女性，群众确认她是苏以云，还有一点根据，两人戴着同样的首饰。</p>
苏以云少量的粉丝解释，那是品牌方给的首饰，那个女人也可以自己买，但没人听。</p>
评论区怎么样，俞学而只略过一眼。</p>
他切换到自己微博界面，想了想，打下几个字，一条微博就发送出去。</p>
这时候说的微博，会引发多少热度，他自然是知道的，正是要这种效果，才会发这条微博。</p>
他打开车载导航，一边戴上耳机，播出几个俞家的电话，移交公关的事。</p>
紧接着，又打电话给苏以云。</p>
一个没接，就打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p>
***</p>
苏以云窝在自己的小公寓，这几天哪里也没去。</p>
网上那个女人是她吗？不是，身形、发型都差不多的人，但戴上口罩墨镜和帽子，模糊重要五官，真的有八分肖似。</p>
在消息刚出现时，苏以云就想解释，前几天晚上她得闲，回趟老家，祭拜父母，她可以出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p>
可是，周哲的公关团队找上门来。</p>
动图里，那个女性不满十八周岁，比出轨更容易毁掉一个人的丑闻，就是和未成年人开.房。</p>
周哲团队希望苏以云团队配合，事实上，周哲和妻子早就离婚，但当初两人的爱情是网友的见证，出于各种考虑，没有公布离婚消息。</p>
离婚后，周哲一直在外面沾花惹草，这次不小心被爆料，希望苏以云能配合，解释两人在讨论剧本，当然，如果苏以云这边不配合，周哲是可以破罐子破摔。</p>
他们的公关团队力量比苏以云的强大得多，背靠的树也大，一个威逼利诱的手法，用得炉火纯青。</p>
最重要的是，给的钱、资源够多。</p>
苏以云的公司下限很低，并且某种程度上，苏以云越黑红，赚钱能力就越高，就算这次真不小心翻车了，苏以云是可以复制的，但结交周哲以及周哲的背景只有一次，没必要闹僵。</p>
权衡之下，公司答应了。</p>
苏以云简直气炸。</p>
这种丑闻，就像一块粘腻的油斑，沾上就洗不掉，公司牺牲她，成全公司成长，反正这六年也靠她的黑红，带起一些“根正苗红”的新人，都是四五线，就没必要非要保她。</p>
葵姐改掉苏以云的微博密码，收归她所有公众场所的社交账号，还警告她：</p>
“这事我们签合同的了，公司好你也好，你在圈子里混这么久了，也知道网民忘性大，那谁谁出轨，上综艺就洗白，何况，也不是要你真出轨，看个‘剧本’而已，公司会公关的，你担心什么？”</p>
“谁会相信看剧本的说法，你们别把网友当傻子糊弄，”苏以云怼回去：“换做是你呢？是你承受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呢？”</p>
葵姐理直气壮：“是我，我会欣然接受，不会像你一样耍小孩子脾气。”</p>
苏以云知道葵姐终究是公司的人，但没想到六年以来，对葵姐来说，她就是赚钱工具而已，其他的无所谓。</p>
她之前真是瞎了眼。</p>
只来得及用手机和苏以珊、苏冉说不要相信，苏以云的手机就被彻底没收，怕她乱跑，公寓门外还蹲着两个保安，美名其曰保护她。</p>
家里仅剩的娱乐设备，只有电视机。</p>
苏以云看了两部电影，一部四十集的宫斗剧。</p>
宫斗剧里，主角一开始是个小白花，也是一直被人欺负，后来干脆黑化，反杀所有欺负她的人，成为爽文主角，登顶后位。</p>
苏以云讨厌这部宫斗剧。</p>
因为现实里，当包子的概率太大了，憋屈、气愤、无奈，像她混到这个程度，也算有点名气，还不是被控制起来？</p>
她蹬了蹬腿，真想一了百了，报警去！</p>
她在床上翻个身，回想自己和公司签的合同，如果她违约，好像赔偿金在百万多，但是她存款也差不多。</p>
要不干脆离开这个大染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