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不觉得有问题,可如今听踏月这么提起,他才忽然恍然惊觉、
他眼中柔弱无害的十一,是个有野心之人。
是想在宫中搏出一番功绩、改变生活之人!
如此能隐忍、有野心之人,又的确怎么可能一直做一个被施舍之人?
云惊凰说:“其实帝长渊比你聪明,你与帝长渊比起来,可谓是连粒灰尘也算不得。
帝长渊自幼受尽苦楚,知晓他人信不得,依靠不得。
他知晓如何利用他的能力、一步一步往上爬。
而你呢……”
云惊凰看了眼他满身的伤。
鞭子、刀割、烙痕……
还有那原本如葱白的十指,也被夹得血肉模糊。
这些天诏狱为了让他们认罪伏诛,可谓是下了死手。
连五岁的帝安宁也没放过。
云惊凰冷笑:“你生来养尊处优,日日想着田园悠闲,诗情画意。
可那不过是依赖着母族给你的保护、金银。
若离开母族,你帝台隐还有什么?你能做什么?”
“遇到灾难时,你如何保护你想保护之人?”
一句一句质问,直直扎入帝台隐心脏。
是啊。
曾经的他闲云野鹤,不问世事。
可直到此次玉佛之变,他入这诏狱之中,才发现那些狱卒从不听他的话,他也没有任何势力可以调动。
他无力自保,也无能力保护他的母妃、妹妹……
这三日来,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一向温柔娴静的母妃被困在那圆台之上,被刑具折磨得死去活来。
还有他才五岁的妹妹,曾经天真活泼,却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他作为母妃的儿子,安宁的大哥哥,却无法救他们……一无是处……
“还不止如此。”
云惊凰冷声道:“如今你母妃已惨死,畏罪自杀,没有人会为她平冤,她会臭名昭著,遗臭万年,永远背负谋反叛逆之罪,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还有你的妹妹,她才五岁。”
“明日,你们两人就会被推上断头台,任由那刽子手砍下你们的头颅,血流成河……”
“不……不会,你闭嘴!”
帝台隐看到对面的小女孩已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他不忍她再听这些,只得安抚:
“宁儿别怕,她所言是假的,长渊会救我们,定然会救……”
“若他能救,若他愿救,为何你的母妃还是死了?”云惊凰直问。
帝长渊想到了母妃被抬出去时的遗体。
今日帝长渊的确来看他们,还说会救出母妃,可转眼母妃就死了……
是在狱中用铁片自己割破喉咙,血流了整整一个监狱,血浸泡了她的全身,空气里尽是血腥味……
云惊凰却道:“你当真觉得你母妃是畏罪自杀吗?
前两日都未认罪,为何在今日自尽?
铁片,狱中又是哪儿来的铁片?”
帝台隐被问得怔住。
云惊凰不等他回答就道:“你不知答案吧,或是知道了,也不愿承认。”
“因明日就是斩首之期,最易发生变故。”
“帝长渊行事谨慎,只想尽快将此事定下。”
“只有你母妃认罪,这件事才再无翻盘之可能!”
“今日下午之时,你与安宁公主被带出去审讯。
回来之时,明妃亡。
并留下书信,将所有罪过尽揽己身;字字泣血,句句悲悯,求皇帝看在昔日情分,饶恕你与安宁公主。
可她认罪了,谋逆治罪,皇上又怎会饶过你们?”
“明妃这一认罪,不更是将你们往火堆里推,她会这么蠢吗?”
帝台隐立在漆黑的监狱之中,清贵的身形晃了又晃。
是啊……
母妃不会认下没犯过之错。
母妃之死、是他人谋害!是人为设计!
明明那么温婉慈爱的母妃啊。
明明与世无争,不愿与妃子们争宠,不愿让他与安宁去争权夺利。
明明每日吃斋念佛,养花弄草。
却被人用锋利的铁片划破咽喉,血流而尽,死得那般凄惨……
可他之前竟没想到这个问题……甚至觉得母妃应当是不忍心再看他们受刑,才选择这样的方式了尽生命。
他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母妃为他撑起二十来载的天,他却任由母妃死在他眼下,真相不明。
明日,还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人头落地,无能为力……
帝台隐身形狠狠晃动着,踉跄着“咚”的一声跪坐在地。
向来淡泊名利、如诗如画的身形,笼罩着巨大的悲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