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从头上取下一支漆黑的檀木簪子。</p>
那上面刻了小得不能再小的字。</p>
帝长渊借着暗黄的烛光，在极力看清。</p>
云惊凰坐起身，发现他脸色才惨白得可怕，但他看那簪子看得十分认真</p>
是什么东西令他那般在意？</p>
她想探查。</p>
帝长渊的目光看了过来，“想看？”</p>
云惊凰：……</p>
的确想知道，他到底还捏了些什么底牌。</p>
帝长渊竟真的将簪子递给她，也不避讳。</p>
云惊凰没客气，接过来看。</p>
才发现那簪子普通，成色一般，看起来还十分陈旧，磕磕碰碰。</p>
但、若是仔细看，才发现上面雕刻了比蚂蚁还小的字体。</p>
有兵书内容、鬼谷子、三十六计等……</p>
一枚小小的簪子，竟然……</p>
帝长渊靠在墙壁上，道：</p>
“幼时，其余皇子皆可去尚书房学习，随同太师熟读四书五经，兵书战册。”</p>
而他这种母妃是宫女的皇子，十分不受宠，是皇家之耻辱存在，将来亦不可委以重任。</p>
而且皇帝没多久彻底忘记了惜美人这个宫女，也忘记了他。</p>
他连去尚书房的资格也没有。</p>
有时候路过，只能看别的人坐在那书堂之中。</p>
那时候他还很小，好像才四五岁，仰着头问母亲：</p>
“母亲，为何哥哥们姐姐们都可以进去，为何我不可以……”</p>
惜美人就抱着他不停地哭，除了哭还是哭，或是说：</p>
“渊儿，我们与他们不同，到底是不同的啊……他们生来尊贵，我们只是贱奴……”</p>
后来大一些了，帝骁战这个太子读书，需要一个小书童随时伺候。</p>
被安排去的陪读几乎全被其暴躁性子对待，忍不了多久。</p>
他才用了小计策，让帝骁战将他提过去做伴读。</p>
每次帝骁战与其他皇子坐在堂上学习知识时，他都伺候在门口，随时准备递笔墨、揉肩、捶腿、倒水。</p>
夏日很热，最是酷暑那些天，皮肤被晒伤晒烂。</p>
冬季飘雪时，一站又是一上午，身上的雪覆盖了厚厚一层。</p>
帝长渊轻笑：“惊鸿神督应当没有体会过，皮肤被晒到起了水泡之灼痛。</p>
也未体会过眼睑上覆盖厚厚一层雪时、看出去的景象吧？”</p>
那种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雾蒙蒙的白，宛若上古的仙境，也像是渺无人烟的荒墟。</p>
火光映照着帝长渊俊朗好看的脸，却依旧丝毫没有什么温度，像是照不暖他。</p>
云惊凰没说话，又听他说：</p>
“不过那段时光，算是我幼时最幸福之时光。</p>
可光明正大站在学堂外，耳边尽是朗朗读书声。”</p>
他借机记住了许多内容。</p>
只是不懂，亦不敢找人问，更不能找人问。</p>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默默学兵书战册，若被发现，便是灭顶之灾！</p>
帝长渊想把那些记下来，却连书写也不敢写。</p>
后来总算想到法子，便是将那些内容刻在一枚不起眼的簪子上。</p>
刻的字必须足够小，小到外人不仔细看，压根无法发现。</p>
且簪子是别人都不要，随意丢给他的。</p>
即便发现，他小小孩童，也不可能有那般精湛之刻工。</p>
所以帝长渊开始学习刻字。</p>
没有那么精细的刀，就用母亲缝衣服的针。</p>
一次又一次用针刮刻着，手指几乎被扎得千疮百孔。</p>
没有药，就用地上的灰渍抹在伤口上，防止鲜血一直流。</p>
寒来暑往，那枚小小的簪子上，足足刻了几百字！</p>
每夜，夜深人静之时。</p>
帝长渊便拿着那簪子，努力去理解自学其中意思。</p>
一遍看不懂，就看十遍、百遍、千遍。</p>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确如此。</p>
云惊凰倒是没想到，帝长渊那么多的心计、谋略，竟然是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学成的。</p>
在这一点上，她不得不佩服帝长渊，</p>
因为傅瑜君曾经也给她请个夫子，她坐在那堂上，有华英夫人那种大儒教导，她也只觉得枯燥乏味。</p>
多少人与她一样、不愁吃不愁穿，有着学习的条件，却从未将学习放在心上……</p>
“轰隆！”</p>
外面又乍响一个惊雷。</p>
雨势很大。</p>
其实这种天气，十分适合睡眠。</p>
帝长渊又何尝不想睡，何尝不想好好休息一晚。</p>
可惜……</p>
他敛眸，将满目思绪收敛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悲感。</p>
腹部也在一阵接着一阵地巨疼，但他忍着，对云惊凰道：</p>
“你再休息会儿，待雨停，又该赶路了。”</p>
他目光又投向那舆图，开始研究着。</p>
云惊凰手中拿着那枚簪子，触感冰冰凉凉的。</p>
她心情难得复杂。</p>
帝长渊，也有其可怜之处。</p>
不过现在的他，满心装的都是谋略，十恶不赦。</p>
他又在想什么办法，又想做什么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