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沉默了几息,眼神再次放空,然后语气平澹地轻吐出一个又一个数字:
….“将有1369人死亡,148人重伤致残,627人轻伤,剩下的185名毒蛹成员会成为梅……”
“我知道了。”
米凯尔打断了阿波尼亚最后的半句话,似乎是不忍那话语传入他的耳中。
可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他所做的一切,他自己怎么可能一点数都没有?
虽然,虽然从头到尾大多都是按照的原计划在进行,他真正插入这件事的只有两次——
开头截杀了执行计划的毒蛹,向着凯文开出了那一枪。
而后,他几乎是旁观了整个过程,见死不救也就罢了,还在最后时刻火上浇油,让整个计划走向失控。
这都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
尽管他可以欺骗自己,毕竟那所谓的目的并不卑劣,毕竟那所谓的目的是为了导向一个真正美好的未来的可能性。
但这对于那些牺牲者而言,对于他们流的鲜血而言,所谓美好未来的可能性根本无关紧要。
一个一个数字,就是米凯尔要背负起的一个又一个罪孽,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罪孽会由另一个参与了谋划的人——梅,与他一起分担,但那依旧是罪孽无疑。
在这样的罪孽面前,什么利用精神感知类战士操控他人思维,尤其是操控这种人的思维,甚至都不能算是一种罪。
但他必须要强迫自己这么做,他必须要将那些软弱的情感隐藏起来。
第五次崩坏已经结束,细算下来,一半的进程都已经走过,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那就这样吧——其实也无所谓,本来他想要拯救的也不过是少数人……更何况,若是在极端情况下,即使牺牲这些去拯救那唯一的一个,对他而言都是胜利。
哪怕她并不喜欢,他兀自这么认为着。
“米凯尔先生,相比于那种被你们称呼为崩坏的灾难造成的伤亡,这些牺牲连零头都算不上,甚至不会出现在人类最后统计的伤亡数字上。”
“阿波尼亚,这就是修女安慰人的方式吗?说实话,我还以为你多少会谴责我。”
但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为何要谴责,米凯尔先生,您在对抗的,是所谓命运之物,走在对抗命运的道路上,就必然会背负,因为您给某个个体带来的改变,既有可能是将原本不好的命运变成好的,也有可能是将原本好的命运变为不好的。”
“可是……”
“米凯尔先生,您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一种反抗,无论最后的结局是徒劳的挣扎,还是英雄式的成功,那都是无可争议地正确的事。至于所谓的罪孽——只要您最终能把这个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那么所谓的罪孽,于您而言就已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更何况,以我看来,您明明有更多更粗暴的手段,却偏偏选择了最克制,动荡最小的哪一种,已然是很了不起的决断了。”
“虽然如此,但卑劣者得以苟活,倒是一些满腔热血的战士会为此枉死,阿波尼亚,这你也能接受吗?”
“您是觉得,我身为修女,应该要怜悯众生才对,对么?”
“嗯。”
阿波尼亚轻笑了一声,“那米凯尔先生,您呢?您觉得自己怜悯众生吗?”
“我?我自然不是。”
米凯尔摇头否认道——他都已经能做出这种事了,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怜悯众生呢?
“呵呵——”
阿波尼亚轻笑起来。
“米凯尔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您真的对茫茫众生的死生、悲喜、哀乐、散离都浑不在意的话,您为什么会有这般深重的负罪感呢?”
“不,阿波尼亚,我并不认为你足够了解我。我之所以要让自己感受到这份罪孽,就是要借此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让她也成为牺牲者的一员。”
“哦?是这样么……”
阿波尼亚注视着那对灰色的眸子。
她注视着他的现在,注视了他的过去,也注视了他的未来。
注视着他生命中可能出现的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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